海霧：悲劇的人性書寫
分享到facebook南韓電影《海霧》的海報主視覺，清楚交代了電影的困境與糾葛，初看，頗能吸睛；看完電影再回味，就更感悲嗆了。
光是選材，南韓電影《海霧》的製作團隊就已展現了不凡的視野與企圖；至於戲劇高潮的鋪排，不但讓人清楚看見性格決定命運的悲劇要素，也讓人看見南韓新秀導演的執行力。
《海霧》的核心設定是「窒息」。生活窘迫，讓漁工們都有喘不過氣的壓力，期待「生機」與「轉機」，才會逼使他們鋌而走險，只不過，所有的努力碰上「個性的執拗」，註定只能墜入「絕望」深淵。從看不見的「窒息」到迎面而來的「絕望」，《海霧》的片名及意像都扮演著強有力的共振效應。
《海霧》的故事設定在金融風暴時期，漁撈有限，加上船隻老舊，金允錫飾演的船長面對著付不出薪資的挫敗，妻子又不耐寂寞，面對工作與婚姻都無以為繼的艱困時刻，也只能同意用魚艙走私，載著更窮也更想發財，也期待與離散家人重聚的中國朝鮮族人偷渡上岸。
一群受困的人如何幫助另一群受困的人？是相助？還是相害？電影的第一個高潮從人蛇登船的那一刻開始，韓藝禮飾演的偷渡少女有些膽怯，不敢跳船，朴有天飾演的小船員一再給她信心，然而，她才鬆手就墜人狂風巨浪的大海中了。叫不出名字的人蛇，賤命一條，死就死唄，誰會同情？但是東植不然，萍水相逢，憑著說不出口的那一點大男人氣魄和異性相吸的莫名好感，讓他立刻跳下海去救人。
死不了，就代表有緣，就會糾纆一生，《海霧》的敘事策略是依偱傳統通俗劇的慣用橋段，帶領觀眾進入到那個沒有出口的船艙內。乍看有些老套，卻因後續情節環扣嚴密，因果關係緊緊相繫，從開場就明示兼暗示的那份窒息感，就像海霧一般悄悄慘滲透進來。
階級，是《海霧》的第一層架構，船員不能挑戰船長，人蛇更別想嗆聲，逆者必亡。這原本那是海上求生的基本法則，英明船長可以帶領全船走出風雨，固執船長卻也可能帶向毀滅，金允錫飾演的船長有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慓悍與無情，但越是急著脫困，越是心狠手辣的危機處理，就越掉進無法回頭的新困境之中。《海霧》的道德與利害困境，像極了強力漩渦，越掙扎，就越往下陷，所有的努力註定徒勞，森嚴的階級分野，也就越顯荒謬可悲了。
剝削，則是《海霧》的第二層架構，船員可以特權優惠人蛇，以交換青春肉體或金錢，那是中層結構；明查「暗放」，拿錢就放水的海巡官員，則是仗勢欺人的上層結構。層次或許有別，卻都在交相害，都在人吃人。
女體，則是《海霧》最關鍵的矛盾，而且兵分男女兩路，各有力道。從男性觀點來看，船長的女體，讓他備受羞辱；船員的女體，則是讓其他人吃味的火藥引信。從女性觀點來看，見識多的老鳥，懂得用肉體交易，讓嚐不到甜頭的船員，更加欲火焚身；不肯屈就的菜鳥，更如火上加油，勾起燎原慾火，成為其他船員追逐的獵物。
不過，在那個靠著肉身與自然搏命的環境中，欲火卻又有兩種層次，少女與少男在大屠殺之後的縱情，其實是劫後餘生，百感交集的生命紓壓，當然亦有著生死同命的同病相憐；至於被欲望燒紅了雙眼的船員，癡妄到只求交配洩欲，渾然忘卻冒險走私的初衷，欲火與地獄的咫尺之隔，清楚註解了性格導致毀滅的悲劇。
《海霧》中的海霧是他們脫困的契機，海霧卻也同樣是把他們綑綁得更緊更密的命運繮繩。一艘船上，一群命運糾葛的人在一天之內要如何逃脫命運戲弄？這三個一，就是古典戲劇的創作文法中最推崇的「三一律」，《海霧》展現的高密度與高張力，正是三一律的具體實踐，應該亦是南韓選中該片角逐奧斯卡獎外語片的主要考量了。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471】 2014/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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