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擷詠:回首二十世紀
電影是娛樂世界的火車頭,電影的發展同樣也帶動週邊許多商品的流行,電影原聲帶堪稱是「記憶」電影的最佳紀念品,重新聽見音樂,當初看電影有過的悲喜情懷,似乎又都會甦醒了過來。
2012年的金曲獎傳統暨藝術音樂金曲獎於六月二日頒發特別貢獻獎給台灣作曲家史擷詠,他的女兒上台領獎時說:「爸爸人雖然走了,但他留下熱情、精神,和永遠忘不了的回憶!」是的,懷念一位音樂家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時聆賞他的創作。
文字很難描寫音樂,但是可以介紹音樂家的想法與品味,日前整理舊作,找到他在二十世紀最後幾天,應我邀請選出的二十世紀經典電影配樂片單,重新整理後刊載如下,在今年金曲獎頒獎前夕,謹以老友舊文,遙祭故人,並願他推廣電影音樂的心意能讓更多樂迷和影迷知悉。
電影是娛樂世界的火車頭,電影的發展同樣也帶動週邊許多商品的流行,電影原聲帶堪稱是「記憶」電影的最佳紀念品,重新聽見音樂,當初看電影有過的悲喜情懷,似乎又都會甦醒了過來。
站在廿世紀的最後時光,有很多追思廿世紀的方式,我們選擇從電影音樂回頭審視過去的花果繽紛年代。因為,過去百年中,電影經歷了從默片到有聲片,黑白片到彩色片,標準銀幕幕到寬銀幕,電影原聲帶也從當年默片時期的漫無章法,發展成今天的百花齊放,從單軌音響發展成了立體聲。廿世紀又有那些膾炙人口的電影作品?台灣配樂大師史擷詠選出了在他心目中,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西洋電影部份:
《魂斷藍橋》、《北非諜影》、《亂世佳人》、《大國民》、《阿拉伯的勞倫斯》、《真善美》、《齊瓦哥醫生》、《屋頂上的提琴手》、《荒野大鏢客》、《大白鯊》、《星際大戰》、《遠離非洲》、《與狼共舞》、《007情報員》、《碧海藍天》、《獅子王》、《辛德勒的名單》、《鐵達尼號》、《末代皇帝》、《粉紅豹》
史擷詠認為由勞勃泰勒和費雯麗主演的《魂斷藍橋》是電影音樂非常強烈的一次戲劇主張,因為電影中的主題音樂「Auld Lang Syng」,不但是男女主角的定情樂音,更是女主角黯然離開男主角的關鍵提醒,當男主角最後只能站在滑鐵盧橋上追思昔日最愛時,「Auld Lang Syng」再度發揮煽情的動人力量,世人已經充份接受「Auld Lang Syng」成為現代驪歌,珍惜友誼,珍惜當下,成為最美麗的回憶。
曾經在台灣八度公演,每回重映都還能創造上千萬票房的《亂世佳人》,該片的主題音樂「Tara's Theme」前八小節的旋律,就像白瑞德與郝思嘉的鮮明造型與個性一樣,讓你看見那個時代,看見血汗莊園中有過的悲歡離合與歷史動亂,這首音樂至今都還經常有管弦樂團公開演奏。
至於經常被歐美影評人選為廿世紀最重要電影作品的《大國民》,音樂利用正統管弦樂的編寫方式,以大膽的配器使用,帶出現代樂的味道,雖然當年被視為異類,卻與電影善用電影語言,打造英雄際遇的創新氣質不謀而合。
至於《阿拉伯的勞倫斯》,則是大場面電影流行時期的經典代表,配樂中加入不少異國風情的演奏,並且和主流的好萊塢音樂作結合,使得這張作品十分有特色,即使到了今天,《英倫情人》也免不了仿效其精神,成了九0年代賣座不俗的音樂商品。
另外,像是每首歌曲都能讓人引吭高歌,也讓人心花怒放的《真善美》、有北國風情,又兼具亂世兒女的愛情祈願的《齊瓦哥醫生》,從百老匯劇院出發,以現代歌舞劇精神,展現音樂深度的《屋頂上的提琴手》,以及經常被使用在各種電視劇和廣告,成為西部電影唯一表徵的義大利式風格作品《荒野大鏢客》,都是二十世紀的重要的電影配樂重要作品。
1970年代之後,電影創作更趨多元化,電影配樂也跟隨著時代的腳步,邁向新紀元,Monty Norman 與John Barry替《007情報員》打造的配樂,雖然屬於1969年的舊作品,卻絲毫仍不嫌老氣,諜報片的音樂風格因此正式定型,更成為電影主角最重要的身份印記,只要配樂一出,觀眾馬上知道007即將出場或出任務,而且總能為險為夷。
長期與史蒂芬史匹柏合作的老牌配樂大師約John Williams創作的《大白鯊》,則是驚悚電影的表徵,該張配樂清楚地代表了主流電影的風貌,幾個簡單音符就能擁有的力量、刺激性,已經完全將電影配樂的生態改變,《大白鯊》配樂出現後,電影配樂表現的不僅是美感,還擁有力道等多重生命力。
提起《大白鯊》,也不得不提John Williams創作的《星際大戰》,該張配樂呈現了新古典主義風格,也成了大氣勢電影的代表,並正式讓氣勢恢宏的電影配樂帶進登峰造極的領域。其實七0年代以後的配樂出現了兩種主流代表,除了有《星際大戰》這樣相當具備氣勢的電影配樂外,擁有濃郁情感和美感的柔美配樂,如John Barry的《似曾相識》、《遠離非洲》也對樂壇影響深遠。
八0年代之後,電影配樂的創作手法也層出不窮,像是盧貝松執導的《碧海藍天》,就請作曲家Eric Serra以電子樂器成功創造出充滿空靈震動的音樂感情,對照兩位主角在深海世界追尋生命極限的男兒心情,另有韻味。
但是電子樂器結合出來的電影配樂又以《火戰車》最為重要,因為希臘作曲家Vangelis由宗教音樂的節奏與氛圍中提煉出的音符,讓田徑場上的偉大選手得能以肉體的完美演出實踐一生的信仰,他們跑步時的神采,在音樂烘托之下,世界變得更大,人格變得更美,讓觀眾領略,原來電子音樂並不冰冷,它同時也可演奏出相當活躍又有感情的音樂。
至於迪士尼動畫作品的電影配樂,多來都主宰著好萊塢的主流文化,但是在眾多卡通配樂中,又屬德國配樂大師Hans Zimmer的《獅子王》最具代表性,它廣泛運用非洲強勁的鼓聲配樂,加上卡通電影中不可缺少的歌舞場面,讓動畫電影的音樂元素有了更強烈的記憶與回味性格。
John Williams的《辛德勒的名單》則相當值後世人研究剖析,史擷詠認為本片具有商業氣勢,卻完全跳脫華麗的包裝方式,更重要的是,音樂本身取材自東歐民謠小曲,卻散發出一股既悲涼又莊嚴的氣質,再過一百五十年後,本片主題曲極有可能成為正統的古典音樂。
提起電影配樂,就一定要提James Horner的《鐵達尼號》,這部電影配樂不僅在全球都有相當驚人的銷售量,連主題曲《愛無止盡》也成了人人都會哼的歌曲,史擷詠將該張專輯視為有魔力的作品,因為動人的弦律影響了每個階層的樂迷,成為多年來商業電影最佳代表作品。
同樣是讓人耳熟能詳的《末代皇帝》配樂,則出自英國作曲家大衛拜恩斯、日本作曲家阪本龍一和華裔作曲家蘇聰的手筆,成功地將二胡和電子音樂結合,為電影本身製造出相當濃郁的情感。
至於Henry Mancini的代表作《粉紅豹》,則成功地將性感這個形容詞帶進音樂中,音樂本身即含有豐富的幽默感,它代表了五0年代獨特的浪漫性幽默,作品本身又蘊含大量的性感弦律,至今聽來仍相當有感覺。
台港電影部份:
《梁山伯與祝英台》、《秋決》、《還我河山》、《梅花》、《今天不回家》、《小城故事》、《歡顏》、《搭錯車》、《玉卿嫂》、《唐山過台灣》、《滾滾紅塵》、《武狀元黃飛鴻》、《魔法阿媽》、《阿爸情人》、《戀戀風塵》、《絕地反攻》、《紅玫瑰白玫瑰》、《重慶森林》
西洋電影配樂中優良的作品相當多,但反觀華語電影配樂市場就沒有如此傑出,史擷詠指出,這是因為國內電影配樂人材太少,製片業者又不太重視配樂所致,而由於早年版權法並未施行,不少配樂就直接採用國外的音樂或歌曲,雖然當時聽來效果不錯,但到今天卻無法稱為所謂的經典作品。一直到1980年代末期,專門為電影譜寫的配樂才開始盛行,但台灣電影產業在1990年代開始陷入不景氣的瓶頸困境,國片配樂最好最精彩的時代,卻是電影景氣最差的的時候才開花結果,雖然有些生不逢辰的歎息,但是台灣音樂人展現的創作才情,卻彌足珍貴。
即使如此,國內電影配樂仍有幾個階段的重要變革,如周藍萍替賣座電影《梁山伯與祝英台》,就運用大量的黃梅調譜寫而成,當年的音樂表現是全為電影服務而創作,呼應主角心性,相當完整,極具代表性。
以藝術歌曲架構而成的《還我河山》,則是1960年代左右的產物,當時配樂技巧很本土,結構單純也很死板,雖然作品並不成熟,但也是當年的代表配樂。李行導演的《秋決》之後,台灣的電影配樂呈現了很正統的音樂風貌,《秋決》的音樂雖是日本音樂家齋藤一郎的手筆,卻極其細膩呈現了死囚人生在季節變化之際,呈現的生命體悟,有氣勢,又深情,突顯了電影配樂的地位。
1970年代之後,台灣的電影配樂則走向真正創作的路線,電影配樂也開始擁有新生命,劉家昌時代的《梅花》、李泰祥時代的《風流劍客》、《歡顏》、蘇芮演唱的《搭錯車》等,不過最值得一提的是李泰祥的《歡顏》,該片主題曲「橄欖樹」直接放在片頭讓觀眾見証女主角胡慧中的迷人風韻,也直接聆聽了風格清新的歌曲,徹改變了台灣電影配樂的生態環境,讓電影音樂變成有感覺的東西,並且台灣電影金馬獎正式出現原創電影音樂這個獎項。
如果說1970和1980年代是流行音樂廣泛結合電影配樂的年代,那麼相當有創作力的配樂則出現在《玉卿嫂》之後,該張由張弘毅所創作的音樂,將電影音樂和唱片公司分開,電影音樂創作人也享有自己的空間,並開始以西方的技巧融會在國語電影之中。
此時的國語電影配樂也正式進入高峰期,像是走大型管弦樂編制的《唐山過台灣》、擁有華麗質感的《滾滾紅塵》,以及《武狀元黃飛鴻》大膽又成功地將國樂古曲《將軍令》改編成國樂與搖滾相結合的電影音樂,並具備了商業和力量的氣勢。
台灣本土的電影音樂創作人,也開始在1980年代中期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蓬勃朝氣,如走本土風格的《戀戀風塵》,帶出了本土路線的執著,《阿爸的情人》以鄉土音樂結合管弦樂器,擁有相當的好萊塢式大格局,港片《重慶森林》的迷幻前衛、《魔法阿媽》的清新脫俗、再到《絕地反擊》的歐洲冷調般的藝術原創性,都擁有相當豐富的電影生命力。
可惜的是,當電影創作人逐漸重視配樂市場時,台灣電影也已跌至也已跌至谷底,擔任1999年金馬獎評審的史擷詠就表示,1999年國片只有十一部作品,在電影配樂上能比出功力的也有限制,因此在入圍的作品中,鮮有所謂的音樂性,比較起來,陳明章的《天馬茶房》還算精緻,而《紫雨風暴》雖不成熟,卻相當有技巧,因此兩部電影作品才會在金馬獎中獲得評審青睞,不過好的電影可不可求,當電影景氣不佳,國內的音樂創作人也只有在廣告和電視市場中,尋求發揮空間,國語電影配樂也只有等待更好的時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