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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民百萬富翁》:流浪狗


不堪回首的童年,往往有如狗臉歲月,《貧民百萬富翁》則是具現了狗樣的青春。

對一般人而言,「貧民窟」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我們通常在課本上讀過,也認識了這個詞,但在真實生活中,我們卻很難想像「貧民窟」的真實情貌,而且,多數人寧願追逐夢幻,也不願浸泡在「貧民窟」的真實人生中。

不過,正因為似熟悉實陌生的心理實情,「貧民窟」卻提供了絕佳的創作沃土,得能在最卑微的土地上綻放生命的燃點。

英國導演丹尼.鮑伊(Danny Boyle)的作品《貧民百萬富翁》因為用了「貧狗(Slumdog)」這個名詞來形容印度孟買「貧民窟」的人民引發了小小的抗爭,但是從故事和影像上來看,鮑伊導演卻是很能掌握「貧狗」特質的創作者,他的視覺「奇觀」讓「貧狗」有了讓人一目了然的歎息。

「奇觀」是從小丘上的克難廁所開場的,正在臨時搭建的木頭廁所如廁的賈默,因為擋了哥哥沙林收取如廁費用的小財路,因此被沙林給鎖在廁所裡,偏偏此時賈默心儀的明星偶像乘坐直昇機來到貧民窟,隨身必帶偶像照片的賈默自是心急如焚,希望能夠擠進人潮換來巨星簽名,小小年紀的他無法破門而入,唯一的選擇自是從唯一的出口「屎遁」。

古往今來,無數的導演都曾在銀幕上創造讓人瞠目結舌的「奇觀」,鮑伊的「開胃前菜」就是「屎遁」,確實夠讓沒有做好心裡建設的平常影迷大吃一驚:「天啊,這是什麼人生?」是的,對於賈默而言,全身屎尿何足掛齒?突圍才是重點,追上偶像才是真實,這場渾身黃金尿屎的戲反映的不只是「貧民窟」的奇觀而已,男主角賈默為了追求目標,任何犧牲都在所不惜的性格特質,也有了精準的詮釋,從小,他為了一張偶像簽名照片,如此赴尿蹈屎;長大後,為了愛人出生入死又算什麼呢?

同樣地,他好不容易才掙得的巨星簽名照,卻立即被老哥沙林給轉手賣掉了,沙林的跋扈與蠻橫,不但在小事上清楚顯現,也牽動著他後來會開槍殺人,甚至還會橫刀奪愛的諸多殘忍行徑。丹尼.鮑伊透過一場「屎遁」戲就讓角色個性有了立體浮雕,功力不凡。

當然,「屎遁戲」除了駭人奇觀之外,也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效應,「貧狗」特質之一就是所有能夠生存的方式都不會錯過,他們來到泰姬瑪哈陵做冒牌嚮導,滿口胡說八道,顛覆導覽手冊的「官方」版本,改成天馬行空的「白爛」話本,自是讓人發噱,藉著朝拜聖殿之便,順手掠奪遊客鞋隻的「奇想」,也只是一種生存的招式而已,電影就在這種順應環境,自然衍生的情勢下展現了「貧民窟」的百戲圖,諸多的匪夷所思都成了餵養電影奇觀的珍貴養份了。

不過,最讓我印像深刻的卻是賈默母親河邊遇難的那場戲,我不熟悉印度的宗教史,更不明白回教徒和印度教徒有啥深仇大恨,但是眼見到賈默家人在河邊嬉戲洗衣,對岸突然就有異教徒人士持棍棒大舉來襲,見人就打,燒殺擄掠,無所不用其極,近代史的仇恨,異教間的對立與誤解,不需多做解讀,而是直接展示血腥行動,似乎更近似總是不發一語,就悄悄輾壓而過的命運巨輪。

所有的「貧民窟」傳奇只是在鋪陳賈默傳奇的前奏,他經歷過的十八年青春其實是血淚人生,是人不如狗的人生,即使「貧民窟」都已經快被高樓大廈給取代了,歲月的印痕依舊清楚烙印在他的心上,也累積成為他即將變成「誰是百萬大富翁」大贏家的「奇蹟」資本,這種順著寫實河床所疊積的浪漫情緒,也是《貧民百萬富翁》另一層的劇本功力了。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205】 2009/0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