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始終年輕!最酷的阿嬤安妮華達
「叫你阿嬤來囉!」這句話可不能亂嗆,如果你今天遇到的是安妮華達的孫子。她對世界的好奇心和活力,活到90歲也不輸年輕人。明明不是看勵志片,卻能受其作品感動與療癒。就讓我們隨著《安妮華達最後一堂課》與本文一同回顧她那幽默與溫暖共存的一生。
「叫你阿嬤來囉!」這句話可不能亂嗆,如果你今天遇到的是安妮華達的孫子。
她有多酷?她被孫子說她很龐克。她對周遭人事物的熱情與活力源源不絕,不輸年輕人。她從攝影、拍片到開藝術展,都展現突破框架的創意與幽默,並讓觀者能深刻感受到她以「愛與關懷」作為創作出發點所散發的溫度。這就是為何明明不是看勵志電影,卻在遇見安妮華達的作品後,被緩緩湧上心頭的溫暖所療癒、喚起對世界的好奇心,因為已受其始終年輕的靈魂所感動。
突破框架揮灑創意,半路出家就成為法國新浪潮之母!
安妮華達1928年出生於比利時的伊克塞爾,父親是來自希臘難民家庭的工程師,母親是法國人。二戰期間,他們一家人為了躲避戰爭,搬到母親位於法國南部的家鄉賽特。她取得文學和心理學的學士學位,本來想就讀藝術史以成為博物館的策展人,不過攝影先找上她。學過攝影的她21歲以亞維儂藝術節的攝影師展開職涯,期間拍攝家庭照和婚紗照賺取生活費,有時也會拍拍住家附近的鄰居。以人為主的取向,早早就成為她的創作核心。
就在她從1951年開始為國立人民劇院(People's National Theater)工作的十年間,知名度日漸累積的她靈感乍現,而以從未接受過電影相關訓練、未當過電影助理的新手身分,拍攝第一部電影《短角情事》(1955)。她將攝影的嫻熟技巧發揮到電影上,兩者間的巧妙流動與結合,打破電影的模式與框架。在法國新浪潮尚未湧起前,就交出這部含有其元素的電影處女作,使她日後有了「法國新浪潮之母」的稱號。對此她直率表示自己25歲前看過的電影不超過20部,以為圖片搭上文字就會變成電影。或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自由揮灑創意,讓作品獨具風格。
在本週上映的安妮華達遺作《安妮華達最後一堂課》(2019)中,她給出為何拍片的三大動機「靈感、創作、分享」,這讓她手持導演筒陪影迷走過超過一甲子的歲月。「靈感」是一切的起源,「創作」不只對於半路出家的她來說是學海無涯的製作過程,數位攝影器材的推陳出新也給了她新的創作選擇。關於「分享」,她坦言電影不是只拍給自己看的,導演最大的惡夢是戲院裡一個人也沒有。因此,以下就和《安妮華達最後一堂課》一同回顧她一生創作歷程的重要時刻,留下對安妮華達的美好記憶,感念她為觀眾打開的趣味視野和內心悸動。
以歡樂與諷刺迎頭重擊!打破各種想像的女性主義者。
安妮華達無疑是女性主義者,從1971年連署要求政府讓墮胎合法化,取回女性的身體自主權,到2018年在坎城影展上和其他女性影人齊聲抗議忽視女性導演作品的現狀,是將理念付諸行動的參與者。而她的知名作品,則以歡樂的氣氛或情節上的諷刺安排,給出可能比直言批判更具力道的迎頭重擊與反思空間。首先是她第一次角逐坎城影展金棕櫚獎的走紅之作《五點到七點的克萊歐》(1961),打破當時電影多以男性視角出發的女性想像。女主角從前半段的「被觀看者」變成後半段的「觀看者」,傳達身為女性的主體性:女性是有血有肉的人類,並非只有美麗的皮囊,也會恐懼。
之後榮獲柏林影展銀熊獎評審特別獎的《幸福(1965)》,以諷刺的手法揭開性別於感情關係上的失衡。對於家庭的想像與所見的表象,是象徵溫暖美好的金黃色調與向日葵,然而一段三角戀背後對性別角色的期待,卻可能產生無以挽回的悲劇。《一個唱,一個不唱》(1977)呼應當時的社會局勢,一對好友以唱歌的方式、歡樂的氛圍,讓女性身體自主權的議題不會顯得嚴肅。拿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最高榮譽的《無法無家》(1985)讓女性的生命探究再跨界,以仿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將少被看見的「女」遊民故事搬上大銀幕。
此外,她用虛實交錯的方式,以及對藝術作品與電影的趣味模仿,跳脫傳記電影的框架,交出描繪英國名女星珍寶金多元樣貌的《千面珍寶金》(1988)。過程中她們還一度暫停《千面珍寶金》的拍攝,插播珍寶金的故事構想,在暑假期間找來各自的兒女拍電影,講述珍寶金愛上女兒的同學,但男孩愛的是名叫《功夫大師》(1987)的電玩。除了珍寶金,1995年她在文化部的委託下拍了紀念電影一百週年的作品《101夜》,和來自法國、好萊塢的重量級演員合作,連勞勃狄尼洛也被頑皮的她惡整而反覆唸法文台詞。不過該片的評價不如預期,使她中止了拍劇情片的腳步。
笑中帶暖!安妮華達鏡頭下的愛與關懷。
不只捍衛性別平權,安妮華達和同為知名導演的丈夫傑克德米到美國後,曾拍攝記錄美國黑人運動的《1968黑豹黨》,在當地的所見所聞也醞釀出她的下一部劇情片《獅子、愛、謊言》(1969),描繪美國的嬉皮式生活。然而,並非所有人都願意以平等的角度理解與自己不同的族群,當她上節目被主持人不斷以「怪誕」形容該片時,她毫不遲疑地捍衛片中族群所選擇的生活方式:「這是歧視的說法。」
到了開發出數位攝影器材的年代,她找到其可以不用出動大批人馬就能拍片的好處,這樣就能減輕被觀察者的尷尬與壓力,尤其是社會的底層人物。她因此拍出記錄拾荒者故事的《艾格妮撿風景》(2000),並將從中感染到的精神實踐到她的生活中。日後開展覽時,把她不再被需要的舊電影膠捲和裝膠捲的圓盒,化作電影小屋的組成元素,使廢棄物不只是被回收再利用,更是種重生。
繼《達格雷街風景》(1976)記錄住家附近人們的日常故事,本來以為不會再拍片的安妮華達,因緣際會認識視覺藝術家JR,進而將鏡頭拉到旅程中遇見的人們身上,產出入圍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的《最酷的旅伴》(2017)。如果不曾看過安妮華達以往的作品沒關係,《最酷的旅伴》親和力十足的題材搭上他們的逗趣互動,相信能打破紀錄片較為嚴肅的印象,進而讓你想多多了解這位最酷的阿嬤。
安妮華達始終深刻的摯愛,始終年輕的靈魂。
看完安妮華達鏡頭下的人物故事,讓我們將焦點挪回安妮華達本人。拍完第一部片後,她在巴黎邂逅之後憑著《秋水伊人》(1964)入圍奧斯卡的導演傑克德米,1962年結婚後育有一子,也就是《功夫大師》扮演珍寶金戀上的男孩馬修德米。而她與前夫的女兒蘿莎莉華達則是電影的服裝設計師,曾參與她執導的《千面珍寶金》。
她和傑克德米的感情,在她近年執導的紀錄片所穿插的小片段中,都流露出她對丈夫深刻的愛。當提到她分別錄下14位寡婦私密告白的展覽時,她淡淡表達能感同身受的情緒,讓人不忍揪心。其實早在傑克德米1990年過世後,她就找演員演出傑克德米那些她耳聞卻未能參與的人生階段,交出給丈夫最溫柔的情書《南特傑克》(1991)。接著又在《德米吾愛》(1995)訪談影人和演員,記錄丈夫的從影人生。
那她的一生呢?她在《安妮華達最後一堂課》(2019)怡然自得地談起過往,其中也包括十年前面對變老與死亡時的恐懼:「『80歲』這個數字就像迎面撞來的火車頭。」她用一貫的幽默口吻形容著當時害怕快沒有時間的心情,因此想趕緊拍出回顧自己一生的電影,而誕生關於記憶與電影的《沙灘上的安妮》(2008)。之後她在2015年榮獲坎城影展的榮譽金棕櫚獎,也在2018年抱回奧斯卡的終身成就獎。儘管她離開我們時已高齡90歲,卻始終保持著對世界有著無限好奇心與想像力的年輕靈魂,她的精神將和她所有創作一同永駐我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