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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上的兄妹》爬不上去那就只好向下了


片山慎三導演的《海角上的兄妹》讓觀眾看到了很多的無能為力,導演給了他們幾乎殘忍的人生境遇,同時也讓觀眾陷入道德掙扎,對錯是否好像再無法在這對兄妹身上找到正解了。不得不提的是,飾演真理子的和田光沙實在厲害,她完全演活了這一個角色。

「當我們掉進洞裡的時候,我們需要做的,不是再往下挖,而是想辦法爬出去。」

這是今年台北電影節其中一部作品《一條鯰魚救地球》裡的台詞,很多時候像這樣的一段話是導演替作品寫下的註解,是專屬於這部電影的一段台詞,倘若出現在其他電影裡或許就會無法成立。不過《一條鯰魚救地球》的這段話,我認為是即使被抽離了《一條鯰魚救地球》,依然可以在很多電影裡被拿來做使用。它能運用的範圍相當廣泛,可通常會用來指的是人的處境,可能是生活現況或者是心理狀態,當我們真的掉進了洞裡,所能做的不外乎就是拚死命地往上爬,不管要花多久時間、耗多少氣力、金錢,都還是會咬牙向上,因為心裡都知道,唯有往上爬才能夠看見黑暗以外的光,哪怕微弱、哪怕稍縱即逝也要伸手緊抓。不過,如果沒辦法往上爬的話呢?

或許我們只能打破常規,繼續往下深掘看看是否能夠找到另一條通往出口的路,通常當人們走著和別人不同的路、用不同的方式解決問題,若非是想和別人不一樣,就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因為無路可走才會決定出此「下」策,哪怕這是違背道德的、不被允許的骯髒錯事。片山慎三導演的《海角上的兄妹》讓觀眾看到了很多的無能為力,你理所當然的明白哥哥所做的一切是不應該的,可是說實在話又有誰能夠去批判他?哥哥腿瘸、妹妹是自閉症患者,幾乎沒有謀生能力的他倆,為了生活、為了活下去,也是為了從名為絕望的洞裡爬出去,他們不得已走向沈淪。導演給了他們幾乎殘忍的人生境遇,同時也讓觀眾陷入道德掙扎,特別在於你感受到如此多的不得已在其中後,又察覺到妹妹在過程中不僅享受,也隱約找到了和哥哥、失聯母親的連結變得情感更豐,對錯是否好像再無法在這對兄妹身上找到正解了。



「她去遠方了,所以我回來陪妳了啊。」

在母親離去之後,良夫獨自照顧著自閉症的妹妹真理子,兩人一起住在海邊小屋,良夫獨自撐著這個小屋,儘管辛苦日子倒也還過得去,只是當他因為工廠宣布裁員憤而離職後,頓時失去家中唯一經濟來源,他繳不出房租、水電被斷,就算不顧妹妹痛哭的打破存錢筒,仍然湊不出所需生活費,一包才一元的面紙廣告包裝代工根本賺不了錢,不得已他只好去向唯一的好友、在當地當警察的阿肇借錢,阿肇卻也因為家中將迎來小生命,加上妻子有些反對無法借良夫錢。正當走投無路之際,良夫想起前幾天真理子又跑出門鬧失蹤被找回後,口袋裡多出了那一張鈔票,不安卻大膽的想法浮現,良夫帶著真理子出門,以「做全套只要一萬元」來找尋「客人」。

第一次以失敗收場,第二次他在街上卻被同行認為搶生意追打,這一次更使得真理子被兩人強暴,被迫睜著眼看妹妹被侵犯,良夫從真理子臉上看不見恐懼,反而充滿著歡愉笑容,身體自然的浪蕩反應,他想起兒時真理子在公園的鞦韆上,模仿著在酒店上班的母親的樣子,她遭到母親制止,而他則記下了這幕。而今良夫想起了這段回憶,於是他似無其他顧忌,開始當起皮條客,帶著真理子四處接客,為了錢他連高中生都敢接,有了錢以後他們不再只能和遊民搶垃圾桶的食物,他們買得起麥當勞、繳得起房租、水電費,生活明顯有了改善,他不介意阿肇因此和他翻臉,能夠活著比什麼都來得重要,只不過當真理子懷孕,已趨平穩的生活再度失速,良夫這才驚覺原來生活沒有變得更好,而是更差了...



「沒有了嗎?」

「對,沒有了。」

「媽媽也沒有了嗎?」

母親是良夫和真理子兄妹倆的共同記憶,是他們身上都有著的印記。導演沒有明確交代母親的去向,卻仍然讓母親成為一塊重要的拼圖,缺了這塊並不完整,有了這塊才讓良夫和真理子有了明確的連結,不論是回憶裡的,或者是現實生活裡的。母親從過去到現在都影響著良夫和真理子的生活,她的離開讓兄妹倆陷入困頓,但也是因為她才讓如死水般的生活得已重新流動。

海角上的兄妹》就好像近期剛上映的《寄生上流》,都以日本、韓國兩國的嚴重貧富差距為主議題,接著以此延伸、探討著更多社會值得關注的問題,兩位導演都給足了觀眾很大的思考空間,且隨著劇情都拋出許多問題給觀眾去想,《海角上的兄妹》更是不斷撞擊觀眾的道德與良心,片山慎三導演在受訪時曾說,他以「如果照顧者過世了,被留下的身障者要如何活下去?」去做電影發想,與此同時他所安排的「客人」裡有老人、侏儒、學生等,都是間接說出了普遍存在日本的現象,少子高齡化、獨居老人、身障者還有校園霸凌等。

片山慎三導演細膩觀察著社會底層,並以溫柔的力道輕撫著生活在此的人們,他不做出任何批判也不想讓誰去批判,而是要讓觀眾「看見」並且因為角色們去想、去思考,這是比什麼都來得重要的。《海角上的兄妹》很美、很哀傷、很掙扎。電影停留在海岸邊,站在礁石上的真理子,追著她而來的良夫,當熟悉的電話聲響起,真理子轉過頭來看著良夫,良夫同樣看著真理子,她笑了、他接起電話,電影結束。這個收尾不算好也不算壞,導演在映後回答裡提到,他就是要給觀眾自行想像,關於良夫和真理子的結局是什麼,就好似他電影裡的諸多社會現象,沒人能肯定地給出完美解答。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飾演真理子的和田光沙實在厲害,她完全演活了這一個角色,最令我詫異的,不是她在北影映後提到她曾是卡車司機,而是上網查了資料發現她居然36歲了,看她在電影裡或是現場看本人,我都以為她大概才25、26左右,這應是我第一次看她演出的作品,表演相當精彩,滿讓我想再看她其他的演出作品。

作者:老子(OldMan) 【老子不負責任電影文】

本期焦點-【v.714】 2019/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