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魷魚遊戲》:一二三,誰是木頭人?
《魷魚遊戲》選擇「一二三木頭人」做為第一個遊戲太有意思,它告訴參賽者:我要你動才能動,我要你不動就不准動,如此才有活命的機會。想來,遊戲即人生。看似簡單的遊戲,一點都不簡單,一如看來簡單的人生,其實陷阱與眉角多到讓人想厭世!
啃老族奇勳失業又嗜賭、妻離子散、母親生了重病卻無錢醫治;尚佑原本在大公司上班,涉嫌虧空公款並欠下大筆債務;脫北者姜曉與父母逃亡南韓,父親溺斃,母親遭遣返,姜曉的弟弟被送往孤兒院,姜曉得要籌措一筆資金,好讓家人再次團聚;來自巴基斯坦的阿里是非法勞工,工廠老闆遲遲沒有付給薪水,毫無積蓄的阿里一家,被困在南韓無法返國... 456 名在生活中遭遇困境的男女們,收到一份神秘的邀請,只要答應參與一場大型遊戲競賽,就可能贏得高額獎金,扭轉人生......
(1)《魷魚遊戲》的遊戲參與者眾,該要合作或是對立,誰有利用價值誰又能被犧牲,也有考量。《魷魚遊戲》沒有把人性簡單區分成:好人或壞人,由於每個參賽者背後都有「一定要贏」的理由,因此在賽場上偷偷保留對自己有利的條件或是說謊或是作弊,也就無法用「他是壞人」來帶過。然而,為了能活下來,全然拋棄人性裡的憐憫、愧疚、同情,就是可以被接受的行為嗎?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才會覺得:這麼做,根本連人都不是?
(2)遊戲裡的工作人員(管理員/士兵/勞工)也有階級之分,他們互不知道彼此身份,要不乖乖聽令,執行任務賺錢(失業率高,要找個好工作並不容易,為了活下去,殺人也在所不惜),要不鑽漏洞,想辦法另闢更大財路(貪婪之人無所不在)。《魷魚遊戲》加入工作人員的故事支線,讓劇情有更多可以發揮之處,不只是參賽者想要活下去,工作人員也是「生存遊戲」的一份子。
(3)《魷魚遊戲》劇中的遊戲玩家,全部都是「自願」參與遊戲,而非被迫。既然現實人生比遊戲更慘更辛苦更活不下去,那麼何不賭一把?賭贏谷底翻身,賭輸也就爛命一條。然而,「自願」是個有趣的字眼,被生活壓迫地喘不過氣,才不得不去賭命玩遊戲,這樣真的是「自願」嗎?
《魷魚遊戲》選擇「一二三木頭人」做為第一個遊戲太有意思,它告訴參賽者:我要你動才能動,我要你不動就不准動,如此才有活命的機會(喊一二三木頭人的女機器人,其實就是掌權者,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底層人民若不聽話就會喪命)。放在職場上,「一二三木頭人」指的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人,比較能躲過職場的淘汰機制,太白目的人(不懂風向的人),例如喊完木頭人還在動的傻蛋(在錯誤的時間放槍),就會成為被攻擊的對象。
想來,遊戲即人生。看似簡單的遊戲,一點都不簡單,一如看來簡單的人生,其實陷阱與眉角多到讓人想厭世!
(4)第二項遊戲是「椪糖」,參賽者得要取下椪糖上的圖形(圓形、三角形、星形和雨傘形),如果圖案破損,即是失敗。「椪糖」遊戲光是圖案的選擇,就已經在區分存活勝率,一名拿到爛圖案的參賽者控訴:「哪有這種該死的遊戲,為什麼有人拿到簡單的圖形?有人就得用困難的圖形?!」人生有真正的公平嗎?有人含著金湯匙出生,有人生下來啥都沒有,環境不同,教養不同,資源不同,最後人生之路也就走得天差地別。
拿到爛牌的人,活該一輩子窮苦潦倒?一件事若只從單一視角來看,好像沒有希望,但反過來看(換一種解讀角度),就有可能找到生機。那麼,拿到一手好牌的人,就能保證一輩子平安無事順順利利嗎?如果不懂得好好運用手中的資源,確保自己的「優勢」,就算一手好牌,也可能玩得七零八落,遭人淘汰(不要小看遊戲/人生啊)。
(5)《魷魚遊戲》第四集,工作人員刻意縮減資源(餐飲份量)來製造動亂,推出「特別遊戲」(寢室廝殺),趁機將弱勢者(不懂結盟又無法獨立生存者)給一一剔除。這個遊戲根本也不是遊戲,這是疫情年代,人們瘋搶衛生紙、食物、口罩等民生物資,或世界各國各憑本事搶疫苗、囤積疫苗的現實世界寫照。
對於上層者(掌權人士),資源越來越少只是操弄的假象,製造動亂、鞏固勢力、控制人口,才是真正目的。對於底層者,貪婪地想要更多(只要拿屬於自己的物資,大家都能有一口飯吃,都能活下去),忘了互助的可能性,也忘了真正的敵人,不是跟自己一樣陷在相同處境的弱勢者,而是刻意縮減食物分配的遊戲執行者(掌權者告訴底層人民,只要贏得比賽就能發大財,所以大家都忘了喊發大財的人,其實才是最恐怖的那個人)。
(6)「拔河」遊戲向觀眾提問:挑到強壯的人,就一定能勝出嗎?或者,即便是體弱的隊伍,也有機會勝出?「拔河並不是只靠力量而已!」老人如此說。第一時間壓下強勁對手的氣勢,就能讓團隊逃過「兵敗如山倒」的劣勢、屈居下風時,靈活運用策略,製造對手的失誤,扭轉賽局、最後,團結齊心,一鼓作氣,贏得勝利。用「拔河」比賽來看人生,同樣適用:不要執著於弱點,要能在形勢比人弱的情況下,找到自己的優點,才能反敗為勝。
(7)「在這個遊戲裡,所有參加者都是平等的,參加者都以同樣的條件公平競爭,我們是給在外頭的世界遭受到不平等待遇和歧視的人們,最後一次機會,得以公平競爭取勝,而你們,打破了那個原則。」掌控遊戲進度的大隊長在處決作弊者前,說了這番話。乍聽有點道理,其實仍只是狡辯,世上不可能有真正的公平存在,畢竟,光是遊戲種類的選擇,就會因人的體能差異而產生較為有利和較為不利的條件。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8)「彈珠遊戲」是所有遊戲中,最變態的一款。參賽者在不知道遊戲規則的前提下,找尋自己的「隊友」,最後才發現,你的「隊友」其實是這場遊戲的「敵人」。前一個遊戲是拔河,講究團隊精神,下一個遊戲卻要玩家們摧毀信任,破壞友誼(精神面的折磨),再次提醒每個參賽者:人人都是孤島,要想贏得比賽,只能靠自己。
請把單純良善拋腦後,要想活命,就得把手(人性)弄髒。「彈珠遊戲」只能有一種結局嗎?只能在自相殘殺中結束比賽嗎?影集在姜曉與智英的身上,看見另一種可能性,「我們只玩一盤遊戲,所以還有很多時間,不如,我們來認識彼此吧。」有人拋棄信仰與原則,變得殘酷又冷血,只為了要活下去,也有人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選擇付出(死亡成了「禮物」,而不是「詛咒」),給予他人一條出路。
《魷魚遊戲》第六集實在太溫柔,對人不抱信任的姜曉,在看似冷漠實則暖心的智英身上,找回了一絲絲對人的信任火花。《魷魚遊戲》第六集實在太悲傷,相較於姜曉對人性多增加了點信心,阿里的處境恰恰相反,阿里在遊戲外的世界遭僱主剝削,在遊戲世界裡,又被信任的大哥尚佑出賣。阿里對人一直是懷有善意的,但他的善良最後卻換來了自己的死亡,如果能有來世,阿里或許會拒絕投胎做人吧。《魷魚遊戲》第六集也實在太直白,意圖揭穿人們的假面具,讓人們看見「真正的自己」:原來,善良如此脆弱,原來,同情如此廉價,原來,我(我們)是如此地偽善。
第六集是《魷魚遊戲》的最高峰,劇本精彩,峰迴路轉又情感豐沛。
(9)《魷魚遊戲》的參賽者互不相識(尚佑和奇勳是少數在現實世界就彼此認識的人),他們不識彼此名字,只有編號。隨著彼此越來越熟悉,參賽者開始訴說自己的名字與故事。名字的隱匿,是不信任,是自我保護。名字的揭露,除了有信賴的意義外,也是希望被記憶,希望自己被視為一個「人」,不是這個遊戲世界裡,另一具「無名」的屍體(或富有人眼中的玩物)。
(10)《魷魚遊戲》的遊戲場館都被設計成「可愛又懷舊」的模樣(拔河比賽與過墊腳石橋的場地除外),像是要引領參賽者重回「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然而,幕後團隊選用人們熟悉的童年遊戲,不正說明:競爭意識,早在幼年時期就被灌輸進入人們的腦袋中嗎?看似無害的遊戲,其實是在潛移默化中教導孩子:如何在競賽(戰爭)中,贏得勝利,若不能活著成王,就會被嘲笑被淘汰被剔除。
(11)《魷魚遊戲》第七集的劇情開始朝向類似《飢餓遊戲》或《詭屋》的情節設定前進:貧富差距,有錢人玩困苦人。老實說,有一點點失望。另外,不管是韓劇或日劇,只要劇中出現西方演員參與演出,都會產生莫名的尷尬感,《魷魚遊戲》第七集出場的 VIP 貴賓們,大半都是西方演員,他們即便戴著面具唸台詞,依然讓我覺得:演技跟韓國演員有落差(不過,阿里的表演就沒有違和感)。此外,這些貴賓除了很愛講不好笑的冷笑話外,還會幫導演解釋遊戲規則,瞬間覺得影集的好看度掉了二十分。更慘的是,第六集剛好是《魷魚遊戲》的劇情高峰,相比之下,第七集就更顯無趣了。
(12)《魷魚遊戲》再次展現韓影的高製作水準:剪輯,音樂,攝影,特效,演員,都相當夠水準。儘管沒有韓劇常見的大爛尾,但第七、八、九集依然是我這一季中,最無感的三集。「過墊腳石橋」沒有前面幾個遊戲的精彩、最終的「魷魚遊戲」也只是肉搏戰,有點反高潮;遊戲大隊長的真實身份不難猜、遊戲的幕後主導人,我在第四集寢室械鬥結束的那一刻,腦袋就閃過:「這個老人該不會是大魔王吧?」的念頭,明明看起來身體那麼孱弱,卻能順利出現在最高點,並且終止械鬥。甚至在老人跟奇勳玩彈珠遊戲時,我也覺得他「精明」的可怕(扮豬吃老虎)。最重要的是,導演刻意迴避老人的處決場景,等於是留下伏筆,讓我更確信老人有鬼(同理可證,摔下峭壁的警察弟弟或許也沒死,哈哈)。
《魷魚遊戲》第一季結局也收得讓我無感,老人那番關於:有錢人就是無聊、我好想回到童年時代,再好好玩一場的言論,既沒有讓我感到意外(很理所當然的解釋),也沒有打動我;另外,奇勳沒有飛去美國找女兒,反而決定重返遊戲,想要讓幕後操控者付出代價,我也不覺得興奮...
如果《魷魚遊戲》有出第二季,我會想續看嗎?嗯,等第二季出了再說吧。
(13)《魷魚遊戲》的參賽者從臥室走上賽館時,高高低低的階梯,以及背景播放的「Blue Danube Waltz」音樂,會讓我聯想起《2001太空漫遊》。話說,《2001太空漫遊》提到弱肉強食的暴力、文明的虛偽、生命的哲學等議題,也跟《魷魚遊戲》討論的主題有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