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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牢籠》:有去無回的囚禁惡夢


聊到西表島,或許人們會直覺想到特有種動物西表山貓,或是留有雖島上由原生森林與紅樹林沼澤覆蓋近九成,卻在經過規劃後儼然成為眾多熱愛冒險的遊客心目中首選的大自然樂園的印象,然而這樣的觀光熱點在過去卻因「八重山振興計畫」而有過一段礦坑時代。

紀錄片導演黃胤毓繼上一部作品《海的彼端》後,又一次將鏡頭對準日本沖繩八重山群島,他選擇其中面積最大、沖繩縣內僅次於沖繩島的第二大島「西表島」為故事舞台,透過跟訪居住在此的橋間良子四年期間,一步一步的揭露這座在現今被譽為「日本最後秘境」、可在過去卻被視為不祥之地、有著「死人窟」之稱的島嶼那被世人逐漸遺忘的歷史。聊到西表島,或許人們會直覺想到特有種動物西表山貓,或是留有雖島上由原生森林與紅樹林沼澤覆蓋近九成,卻在經過規劃後儼然成為眾多熱愛冒險的遊客心目中首選的大自然樂園的印象,然而這樣的觀光熱點在過去卻因「八重山振興計畫」而有過一段礦坑時代,字面上看來好聽的如開墾美夢一般,可對當時受到招募前來的人們來說,竟是一場有去無回的囚禁惡夢。

在日治時期約1930年代時,受到招募前往待開墾的八重山群島的,除了居住在九州、沖繩本島的日本人外,還有當時被大日本帝國殖民的台灣與朝鮮等地約莫數千人,他們有的前往石垣島闢了茶園、種鳳梨、種甘蔗,有的則來到西表礦坑進行煤礦開採作業,用他們的雙手替日本從無到有的建造出煤礦產業重鎮。而隨著日本在1945年於二戰中落敗,不少台灣人都從石垣島、西表島回到台灣,不過亦有不少台灣人早已決定繼續留在這裡,但也有許多事回到台灣後又因諸多原因回到石垣島、西表島的人,像是《海的彼端》裡的玉代阿嬤與先生。總而言之,在這裡有許多的台灣移民與其後代,和台灣的關係是如此的緊密相連,也因為這樣子才讓沖繩在歷史上的定位相當模糊,時至今日仍有不少日本人帶有「沖繩非日本」、而沖繩人也不把自己當日本人看的矛盾存在。




西表礦坑確實帶給了大日本帝國不錯的經濟效益,然這可說是由這些「被騙人」而後「被囚禁」在此的礦工們,用他們的生命所燃燒出來的。如《綠色牢籠》後所提到的,來到這裡工作的礦工們受到了高壓般的管理,為了提升他們的工作效率,他們被迫注射嗎啡強迫勞動,又還有發明僅有礦坑能用的交易方式來當作薪水給付,慘的不是遭到壓榨,而是藥物上癮。當長期的接受藥物注射,礦工們很快的就嗎啡成癮,幾乎難以脫離嗎啡這藥物,打了嗎啡的時候就是著魔般的工作,沒打嗎啡時如無靈魂般的或倒或坐的在地,為了能夠繼續擁有嗎啡於是他們拿微薄的工資去換,為了微薄的工資於是繼續努力賣命工作...,他們於是就在這樣的輪迴裡成為被困在這永遠離不開的人,藥物的成癮加上當時曾爆發瘧疾流行,讓他們的未來更是幽暗無光,這座本來應該充滿美好可能的礦坑之島,沒人想過來後竟會成不曉得明天在哪的牢籠。正因為這段悲慘歷史讓沖繩歷史學家三木健以「綠色牢籠」來形容之。

以「綠色牢籠」取名的《綠色牢籠》裡的主角橋間良子,她的養父楊添福就是那位四處招募台灣人前來西表當礦工、如工頭般存在的人物。當年僅10歲的橋間良子跟著楊添福與多位礦工,一同移居到西表島,這一住就是一輩子,《綠色牢籠》大致能分為兩段,前半段為橋間良子目前的生活,後半段則開始帶領觀眾去認識二戰前的礦坑時代歷史。前半段的步調輕鬆愜意,鏡頭跟著橋間良子來看其實很美的西表島,從與她的訪問之間去感受存在於她心裡的各種感受,不論是成長過程裡遭到排擠的無奈,或者是成為母親後面對孩子們離家後不聞不問的失望與生氣...等,從光影之間去慢慢勾勒出橋間良子的輪廓,而隨著訪問接著氣氛轉趨凝重,藉由場景還原以及幽魂的現形,橋間良子開始講起了關於養父楊添福、礦工們還有這座西表礦坑的故事,偶爾穿插著同樣居住在此的居民、短暫居住的外國人的想法與看法,來緩緩訴出與橋間良相似的淡淡哀傷。




那存在於心底的認同矛盾,尤其是背負著這沉重歷史、已隨著年紀增長漸駝的身子,她選擇繼續留在西表島上,是為了陪伴養父母、父母、祖父母的墳,還是走不了?也許在不知不覺間裡,連橋間良相都成了被囚禁在此的幽魂,不想離開也離不開。

綠色牢籠》不算是一部好吸收消化的紀錄片,甚至偶爾會對拖沓的敘事感到不耐,可不得不說的是,這部作品的影像與音樂很有辦法將人輕易帶入,那些還原的場景與偶爾出現的幽魂,雖然在這裡來看有些突兀,然卻也在橋間良相的口述下,讓觀眾彷彿回到那個時代,親眼見證著這段歷史的發生。此外,《綠色牢籠》雖沒有像《海的彼端》主在尋根,不過偶爾的時候,還是能感受到橋間良相對於命運的思索,她是台灣人也是日本人,能輕輕在台語與日語間切換自如看似是種優點,但仔細想想,又會覺得這不得不學會的語言與經歷,不也算是種成長悲歌?

作者:老子(OldMan) 【老子不負責任電影文】

本期焦點-【v.811】 2021/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