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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鑽》 - 殘酷的生存之詩


《夜之鑽》是楊南曼奇大約27歲拍的第一部長片作品,本片沒有傳統的敘事,而是呈現漫長瀕死般的逃難與錯亂的意識。《夜之鑽》是一首殘酷的生存之詩,一切宛如圓形的重複,浪漫、淒美又悲傷。

捷克導演Jan Němec,或許可說是捷克新浪潮(或稱「 捷克斯洛伐克新浪潮」)之中最憤怒、也最不想照舊原則拍片的導演之一,或許是因為如此,他後來發展沒有其他捷克新浪潮導演來得好,既沒有像Miloš Forman等人去好萊塢發展,也沒有作品像《The shop on Main Street》那樣獲得奧斯卡肯定,而且由於政治關係,他的作品能見度受到很大影響。

夜之鑽》是Jan Němec大約27歲拍的第一部長片作品,本片沒有傳統的敘事,而是呈現漫長瀕死般的逃難與錯亂的意識。第一場戲,馬上就是兩個男孩從行進中的火車上跳車逃亡,在槍響之中奮力跑向森林深處。觀眾在一開始就這樣進入他們的逃亡過程之中,沒有多餘解釋,畫面中看不到槍手卻不斷聽見槍響,讓人更惶惶不安,不知道槍手距離多近;好不容易跑進森林深處之後也無法鬆懈,兩人要適應各種險峻地勢與道路,以及缺糧缺水的窘境,還有破爛的鞋子與受傷的腳。



文字敘述聽起來很簡單而直接,但導演透過將現實、奇想、記憶、夢境等片段交錯剪接,讓整部片並不是他們倆經歷的流水帳,也不一定直接連結到兩人目前的現實,而是讓畫面訴說他們的心理狀態,呈現腦袋裡紛雜凌亂的想法。攝影機時而緊跟著主角們奔跑、掙扎,時而貼近拍著螞蟻爬滿主角臉上或身上的夢靨,時而轉進男孩們在平靜時期布拉格街頭的回憶或幻想。

這些剪接不是要讓觀眾看一個故事、或是在說明角色特質,而是要讓觀眾從非常主觀、非常個人的角度,感受兩位主角正體會的一切,像是把他們的心理創傷與恐懼給具象化,也呈現他們如何安撫自己繼續拚下去。



可以說《夜之鑽》就像逃難到最後的恍惚感受,大腦不停的轉、飄、逃,以思緒逃離肉身現實,以各式想像來讓自己分心。人家說瀕死時短短幾秒會有人生跑馬燈,這兩位主角則彷彿有長長一段體力盡失、飢餓疲累的瀕死般的前行,大腦中也忍不住在恍惚中跑著一長串跑馬燈,充滿許多一閃而過的零碎記憶或幻想。

電影完全沒介紹這兩人的背景,甚至並未對時代的背景多加說明,要從幾個很小的細節(例如男孩有時穿著的大衣背面寫的白色大字KL,代表的是Konzentrationslager,也就是集中營),才會研判出時間背景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兩位猶太男孩是從開往集中營的火車上跳車的。這讓整個故事更著重於通例而非個案,在戰爭中,人往往被壓制至獵物的狀態,不再有獨特性,管你在戰爭前是怎樣的人、做過什麼事,都一樣,都只能不斷奔逃,一切減到最純粹的求生。



當兩人在林間逃命逃到急需食物的時候,其中一位進去某戶人家乞討食物,那兒只有一個女人在家。男孩看著女人,腦中浮現著不同想法,想像怎麼擊倒她、殺死她,也想像她躺在床上的樣子,這些畫面的呈現沒有任何說明或前兆,就突然跳轉,如腦中漂浮的思緒,鎖不住也管不了。

就連電影尾聲,都很難確定何者為客觀現實,也不知男孩是否已走上終點。在這部分,主角兩人被支持納粹的持槍老人們抓走,但老人們暫時不急著處理,放任他倆挨餓掙扎,老納粹們則在旁邊吃喝作樂,粗魯的吃相與擾人的咀嚼聲,對照兩位年輕猶太人的飢餓,特別殘酷,意象上似乎暗示了老肥貓以犧牲年輕人來享福的政治狀態。至於結局,哪個是他們的結局呢?這段出現兩種互相矛盾的畫面,一是老人們讓男孩走回森林了,另一則是兩人遭槍擊倒地。



何者為真?不知道,但當這些人類已經成了獵物的狀態,當逃難成為無止盡的遞迴,一切何時「中止」似乎也不再有鮮明的意義,死亡是全然虛無,生存是痛苦,《夜之鑽》是一首殘酷的生存之詩,一切宛如圓形的重複,浪漫、淒美又悲傷。

作者:Lizzy 【 Lizzy聊電影】

本期焦點-【v.808】 2021/0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