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電影網

「妳叫什麼名字？」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知道妳的名字，妳應該叫做....叫蘇麗珍。」
「誰告訴你的？」
「妳今天晚上會在夢中見到我。」

近日重看王家衛的幾部作品，發現《阿飛正傳》跟我印象差距最多，以前覺得電影好看，但又有些看不明白，這次重看，好愛好愛，勝過《重慶森林》與《春光乍洩》許多；《阿飛正傳》裡有多段愛情故事，但沒有一段真的開花結果，或許是老天爺開的殘忍也殘酷的玩笑吧，錯過與遺憾成了人生旅途的隨身行李，也成了旅行過後唯一留下的紀念品。
《阿飛正傳》最讓我感慨的設定在於阿飛傷了很多女孩的心，因為他自己就被深愛(但始終無緣見得一面)的生母所傷，阿飛跟一個又一個女人交往並無情地離開她們，對他來說，不管這些人最後選擇愛他或恨他，只要她們能記得他，鎖進記憶櫃中，他就不會被「遺棄」了吧；阿飛是失根的人，香港不是他的家菲律賓也不是他的家，他只能飛無法停靠，阿飛反覆地說：「我聽人家說，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他只可以一直的飛啊飛，飛得累了便在風中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可以落地一次，那一次就是他死的時候。」；然而，阿飛真的找不到停靠的港灣嗎？或者持續不斷的飛翔(追尋)，才是讓他活著的動力？



《阿飛正傳》最讓我感到遺憾的一幕莫過於深夜的電話亭，蘇麗珍被阿飛拋棄後，她在一名警察身上找到短暫慰藉，慢慢走出情傷，警察有天跟蘇麗珍說，如果想找人聊天就打電話給我吧(公用電話亭)，我通常這個時間會來這邊巡邏，然而蘇麗珍未曾打過電話給警察，警察則在母親過世後跑船去了，兩人就此斷了聯繫，電影尾聲，電話亭裡的電話忽然響起，我心裡想著：「或許是蘇麗珍打來的吧？可惜跑船的警察錯過了她的來電....。」，接著又想，為何我會第一時間就認定是蘇麗珍打電話給警察？因為剪接的關係(前一幕是蘇麗珍的畫面)以及對戲劇表現方式的熟稔，又或者，我其實還是相信著愛情？相信那些被愛情傷過的靈魂，依舊不感氣餒，繼續在茫茫人海中找尋愛與被愛的機會以及屬於自己的避風港？王家衛導演未曾拍過續集電影，但仔細想想，《東邪西毒》、《花樣年華》、《一代宗師》、《春光乍洩》與《重慶森林》等片，不就是《阿飛正傳》的續集，《重慶森林》的金城武與王菲是《阿飛正傳》的咪咪的延續，《阿飛正傳》的梁朝偉後來出現在《花樣年華》與《2046》、《春光乍洩》的何寶榮像不像是阿飛的另一種樣貌？這些作品的時空雖不相同但精神一脈相承，不約而同地說著愛與記憶與遺憾，並為消逝了的時光與緣份而哀傷與哀悼(時間見證一切的開端與結束)。



「今天是幾號？」
「16號囉。」
「16號，4月16日，1960年4月16日，下午三時之前的一分鐘，妳跟我在一起，因為妳，我會記那一分鐘，由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一個是事實，妳不容否認的，因為已經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

多年前看《阿飛正傳》，印象最深刻的是阿飛(張國榮)與咪咪(劉嘉玲)與蘇麗珍(張曼玉)與歪仔(張學友)與警察(劉德華)的多角錯愛，愛情處處充滿比較級，誰愛誰多一點，誰就心痛的多一些，談愛情的我們，有時受傷有時傷人，沒有個規則可遵循；此次重看《阿飛正傳》，倒是對潘迪華飾演的養母一角印象特別深刻，阿飛在片中不斷地向養母詢問生母下落，養母始終不肯透露訊息，她不說是要保護阿飛不被真相所傷，也是害怕阿飛會就此離她而去，愛與寂寞與佔有，有時很難分的清楚，養母對阿飛的態度既是親情的糾葛，也像是愛情的羈絆，生母與養母與阿飛的關係，不正似阿飛與蘇麗珍與咪咪的關係嗎？由此一想，阿飛不願跟任何一名女性定下來，其實也是害怕被佔有一輩子吧；我很喜歡王家衛鏡頭下的潘迪華女士，驕傲又脆弱同時併存，阿飛在得知生母下落後，離開養母住處，電影鏡頭對著站在陽台上的養母背影，當背後傳來阿飛離去的腳步聲響，潘迪華緩緩回眸，啊，那個畫面是不捨是愛戀是哀傷是千言萬語訴不盡的感嘆。

「我是要你恨我，這樣你才不會忘記我。」養母。



王家衛導演作品幾乎部部擲地有聲，但他從未拿過金馬獎最佳影片，上網查了一下當年是哪部影片打敗《阿飛正傳》，一看是楊德昌導演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好吧，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同年入圍最佳影片的還有李安導演的第一部作品《推手》以及關錦鵬導演的《阮玲玉》，競爭未免太激烈；另外，柯一正導演的《娃娃》和劉國昌導演的《拳王》也獲得金馬獎最佳影片入圍肯定，不過這兩部影片我倒是沒什麼印象。

2017年的今日觀賞《阿飛正傳》，有種重溫香港電影黃金年代的感傷，大牌雲集，每位演員都有扛票房的實力，演技整齊而精湛；《阿飛正傳》讓張國榮獲得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入圍肯定，可惜最後敗給郎雄演出的《推手》，張國榮在《阿飛正傳》的表演很令人驚艷，說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駕馭「妳今天晚上會在夢中見到我。」這樣的台詞，不夠瀟灑不夠自信氣場不夠強大的人，講這樣的台詞只會讓人覺得噁心吧；此外，劉嘉玲憑本片入圍金馬獎最佳女主角，最後敗給在《阿飛正傳》裡的情敵張曼玉(張曼玉以《三個女人的故事》、《滾滾紅塵》和《阮玲玉》，連續三年獲得金馬獎肯定，拿下兩座女主角與一座女配角獎)，而飾演養母的潘迪華則和《推手》的王萊共同獲得最佳女配角殊榮，潘迪華是香港知名歌手，我對她的印象全部來自王家衛導演電影，不過她演唱的歌曲「Bengawan Solo」，實在好有韻味好好聽啊：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OsMKQGt4ht8

分享到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