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祖蔚專欄《抓狂美術館》:捉狂性愛
才剛在床上洗了場熱水澡,何以心情就墜入了冰河?《抓狂美術館》是我在2018年的第三天看到的精彩電影,有太多對當代文明批判的內涵,光是這一場保險套戰爭,就以簡喻繁,非常犀利。
床戲拍得肉香四溢,豔情又挑情,難度不高,但要拍成緊繃又驚心,那就是功力了,瑞典導演Ruben Ostlund執導的《抓狂美術館》(The Square),就拍出了一場令人難忘的床戲。
關鍵不在床上,而在事後。
男星Claes Bang在《抓狂美術館》中飾演當代藝術館館長Christian,酒會中遇到了白天採訪他的記者Ann(由Elisabeth Moss飾演),一度理性提醒自己別睡了她,結果,欲望贏了理智。
即使如此,他還是很理智地先套上了保險套,再行雲雨之歡。衛教機構曾經苦口婆心鼓吹世界男女要注意安全性行為,既保護彼此,更尊重彼此,只是看見導演Ruben Ostlund煞有介事地拍出這段被窩裡套上保險套的戲,你似乎就已聞見了好戲即將登場。
一點沒錯,完事之後,Christian取下了這個保險套,卻是Ann伸出手,向他索取保險套:「來,我幫你丟。」Christian楞住了,Ann的主動讓他很不適應,「我自己來就好。」偏偏Ann不放棄,就是堅持要替他處理保險套,甚至最後捧了個垃圾桶出來,不達目的絕不甘休。
戲劇關鍵在於:為什麼女方要?為什麼男方不要?
男方不要,答案可能有二:第一,自己東西,自己料理;第二,不留證物,乾淨清爽。
女方要,答案亦可能有二:首先,舉手之勞,一點不麻煩;其次,留做紀念。
肉體上明明都有了最親密的接觸,心理上卻因為保險套如何處理起了疙瘩,當然就說了一晌貪歡的脆弱關係。就專業倫理來看:館長睡了記者,社會名流睡了採訪他的記者,似乎利用權勢遂了私心,倫理有虧,一旦女方三番兩次索討保險套時,男方起疑,是否就擔心女方日後以此要脅?一旦女方察覺男方心裡有鬼,對她有疑,是否就更惱怒他的自私與自我保護?
在這場保險套的爭奪戰,表面上只是要或不要,給或不給,男女雙方心裡有過的計算、疑慮或者情緒,都只在大腦與心田口翻攪著,大家都不肯攤開來講清楚(是礙於情面?還是情理有虧?),澎湃激盪的情緒,就在床上演出了大家緊位著保險套不放的尷尬時分。
雲雨方歇,恩情已不再(不在),《抓狂美術館》這場走調床戲,挑動了男女之間不對等關係的矛盾情意結,彼此都不講明,放在心中卻是無比計較的話語,讓演戲的和看戲的都要捉狂了,還真是犀利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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