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電影網

一位疲憊的女明星剛結束演出，上了座車，一名年輕觀眾衝出來請她簽名、表示有多麼崇拜她，女星開心之餘，卻親眼目睹了遲遲不捨離去的戲迷，被另一輛車給撞死……。

這不是阿莫多瓦《我的母親》開場沒多久的悲劇嗎？女主角的兒子就是那個橫死街頭的戲癡！

然而看過約翰‧卡薩維提（1929-1989）的《首演之夜》，才驚覺阿莫多瓦原來是引用本片橋段、藉以致敬！也終於懂了為什麼他把《我的母親》獻給的女星當中，赫然出現珍娜羅蘭的名字。她正是《首演之夜》的女主角啊！

不同的是，《我的母親》主線在母親身上，車禍之後，她決心彌補兒子不知父親是誰的遺憾，展開一段尋夫告知噩耗、卻意外開創出新生命的旅程。《首演之夜》的重心則在女星身上，那意外死去的人，如同他曾經年輕、理想化的過去，又像不甘願就此罷休的幽靈，糾纏著她。加上現實中年紀、名氣帶來的不安全感，讓她成為排戲過程的不定時炸彈。換言之，吉娜羅蘭詮釋的角色，正可用阿莫多瓦另一部片名來形容，那就是：瀕臨崩潰邊緣的女人。

在台灣看過《首演之夜》的人，少之又少；畢竟美國獨立製片較有規模地被引進台灣，也是九０年代金馬影展的事。而卡薩維蒂生前，台灣唯一演過他執導的作品，是1980年威尼斯影展的最佳影片《女煞葛洛莉》，女主角也是珍娜羅蘭。這沒什麼好值得驚訝，因為她是他銀幕下的妻子。兩人的兒子尼克凱薩維茲後來也成為導演，作品包括《手札情緣》、《姊姊的守護者》。

卡薩維提演了將近八十部好萊塢電影，包括入圍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決死突擊隊》，並主演了經典恐怖片《失嬰記》，但演戲掙錢，是為了拍自己想要的電影，他在後者的成就反而讓他成為美國獨立製片的先驅，「約翰‧卡薩維提（John Cassavetes Award）」甚至成為獨立精神電影獎（Independent Spirit Award）最佳低成本電影的正式名稱。

至於珍娜羅蘭的好演技，也是有口皆碑。兩人不僅「夫導婦演」的水準出眾（我高中時代躲在MTV看《女煞葛洛莉》時就領教過了，後來看到他們更早合作的《面孔》、《受影響的女人》後，更堅信不移），但沒想到兩人同片「飆戲」的張力，更是驚人。珍娜羅蘭在《首演之夜》演女明星，卡薩維提也粉墨登場扮演與她對戲的男演員，受困於對方不穩的情緒與不按理出牌的演法，索性最後來個「你即興、我也即興」的臨場車拼，精彩至極。那應該是專業以外，信任加默契下的結果吧！

阿莫多瓦《我的母親》致敬的對象，除了珍娜羅蘭，還有羅美雪妮黛。

很多老影迷印象中的羅美雪妮黛，要不是《我愛西施》三部曲的甜美公主，就是和亞蘭德倫那段轟轟烈烈的戀愛。這段愛情讓她從奧地利、德國搬到了法國，即使情路坎坷，羅美雪妮黛在異鄉的電影事業卻居高不墜，不僅和維斯康提、奧森威爾斯等大師級導演合作，還是法國凱撒獎成立後的首屆影后。然而在她堪稱輝煌的電影生涯中，卻有一段幾乎被淹沒的歷史，在《羅美雪妮黛未完成》這部紀錄片給發現。

原來早在1964年，曾拍過《恐怖的報酬》、《像惡魔的女人》（又名：《深閨追魂》，後來被莎朗史東、伊莎貝艾珍妮重演名為《驚世第六感》）等片的法國大導演亨利喬治‧克魯曹決定開拍《地獄》（1964）一片，劇情描述一名丈夫懷疑妻子不貞，也讓好妒的自己如墜煉獄受苦的故事。當時年方26的羅美雪妮黛就飾演這個魅力四射、美得過火的年輕妻子。然而這部宣稱預算無上限的鉅片卻從未完成，影片也下落不明。

1994年，克勞德夏布洛曾買下《地獄》劇本版權，拍出《美麗的折磨》由艾曼紐琵雅主演。然後一個巧合，讓塵封了四十多年的原版《地獄》被發現了。在《羅美雪妮黛未完成》這部紀錄片裡，不僅交代了這趟發現之旅的離奇巧合，更重要的是還原了當時已拍好的片段，並按原劇本以對白排練的方式加以銜接連貫。從當年拍攝好的片段裡，我們發現導演克魯曹對羅美雪妮黛近乎魔性魅力的捕捉，幾乎到了崇拜愛慕的地步。而那些斷簡殘編裡的大膽恣意，現今看來依然令人大呼過癮。儘管克魯曹已經過世32年，就連羅美雪妮黛也已香消玉殞27載了。

許多電影匪夷所思，沒想到電影與電影之間的牽繫，竟比電影還玄奇！這只是一段聯想與發現罷了。

＊2009金馬影展自11/05舉辦至11/26。《首演之夜》、《羅美雪妮黛未完成》都在影展片單，前者歸在「焦點影人：獨立製片的先行者約翰卡薩維堤」單元，後者則是「酷電影—我是傳奇」的參展片。阿莫多瓦將《我的母親》獻給珍娜羅蘭、羅美雪妮黛，還有蓓蒂戴維絲。珍娜羅蘭現年79歲，依然在演出。

分享到facebo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