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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史亂後的唐朝，蕃鎮割據，魏博蕃主田緒擁兵自重，成為朝廷心腹大患，為平亂世，嘉誠公主從京城嫁入魏博，收丈夫田緒之子田季安為養子，並於田季安15歲冠禮那年，將一對玉玦分送給田季安和錄事官聶田氏之女隱娘，願這對表兄妹能夠締結姻緣，然而洺州刺史元誼帶萬人投靠，田緒出於政治考量，安排田元聯姻，讓兒子與元氏之女成婚，十歲隱娘被嘉誠公主的雙胞胎姊妹帶往深山修煉，栽培隱娘成為殺手，十三年學成後，奉師命下山取殘暴的繼任魏博蕃主田季安性命，面對曾有過婚約的田季安，隱娘可否下的了手完成師命？

《刺客聶隱娘》前半小時看的我茫然，文言文台詞與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讓我有些難以進入狀況，直到隱娘準備刺殺田季安，躲在層層簾幕後方，聆聽田季安與寵妾瑚姬的對話，那隨風飄蕩的簾幕，宛如角色心境呈現，坐在簾幕最裡端的是遮遮掩掩不願張揚情事的王與妾，站在簾幕最外端的是被排擠在圈外的孤獨刺客；利用環境呈現角色心境的手法在片中不斷出現，例如田元氏常常身處具壓迫感、裝潢擺設一絲不苟的屋內，象徵其內在與外在世界的窄化與控制慾；而層次繁複的殿堂空間設計與無數的廊柱和簾幕，彷彿是座巨型迷宮，把田季安、田元氏、瑚姬等人困在其中，彼此猜忌，算計，愛著、恨著，找不到解脫(解套)的出口，一如田元氏試圖取瑚姬性命未果，田季安即便對妻子感到震怒卻不能(不敢)休妻，礙於害怕孤立無援的政治因素，只好選擇妥協，恨著彼此愛著彼此又逃不開彼此；電影尾聲，田季安如往常聽取大臣報告朝事，鏡頭下的宮殿，其實也像是座囚籠，田季安等人，竟是那籠中鳥。



「娘娘就是青鸞，一個人從京師嫁到魏博，沒有同類。」隱娘。

不同於田季安的逐漸走入胡同，隱娘則是從胡同中慢慢走出來，心境逐漸開闊，從宮殿到山林，從殺人到不殺人，隱娘有能力「取」田季安性命，卻選擇「不殺」，那是一種氣度，更是一種選擇，選擇原諒比選擇傷害更難，一念之差，有人萬劫不復，永遠都是獨舞青鸞，只看見自己的「慾」與「求」，看不見對他人的「傷」、有人則不再攬鏡自照，學會質疑命令、學會思考、學會原諒、學會與人共處；隱娘的結局出乎我意料外的溫暖與溫柔，娘娘就是青鸞，但，隱娘不是。

厲害的導演可以將武俠片拍出他們獨有的氣味。

李安的《臥虎藏龍》如此，王家衛的《東邪西毒》如此，侯孝賢的《刺客聶隱娘》也是如此；《刺客聶隱娘》是一件令人讚嘆不已的精品，它的精緻不單是攝影優美、不單是服裝、髮型、化妝、燈光、道具的講究、不單是林強壓抑的恰到好處的配樂；《刺客聶隱娘》的精緻更是導演把劇中每個演員都調整到同一個「高度」，無論是飲酒或舞蹈或撫琴等動作，皆能看出導演和演員們做足功課，聯手呈現出令人信服的時代氛圍，像是把觀眾直接從戲院給拉入唐朝舊時空的神奇。(當然我沒經歷過唐代，只能說「氛圍」很迷人，但究竟有多接近真實情況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正因為群戲整齊，我反倒不覺得《刺客聶隱娘》有單一演員的表現格外突出，不過，飾演田元氏的周韻確實比其他人更多吸引我一些，周韻將田元氏的愛與恨與妒給詮釋的動人，她的存在感有時甚至壓過女主角舒淇，此外，謝欣穎飾演的瑚姬，每次出場都能吸引我的目光，扮相實在太美了啦！



最後，我不敢隨便推薦《刺客聶隱娘》給朋友，因為它有侯孝賢導演一貫的長鏡頭與緩慢敘事(不會因為得獎了，電影就變得比較親民喔)，劇情隱晦不清，很多時候得從人物的應對與簡短台詞，去揣摩角色間的關係，所有糾纏不清的愛恨情仇，常被濃縮在短短幾個鏡頭內，一如田元氏心腹蔣士則一句：「她(瑚姬)確實以雞血偽冒月事」，便把田元氏對丈夫寵妾瑚姬的嫉妒與猜疑、以及瑚姬對田元氏的防備與擔憂講完囉(特別提一下飾演蔣士則的張少懷，我覺得他近期的銀幕表現不錯，雖然多是配角，例如《青田街一號》，卻能在短時間內讓人記住他的演出)；建議準備進場觀賞《刺客聶隱娘》的朋友們，先大略了解一下人物關係，並且重溫幾部侯孝賢導演過往作品，應該會比較好進入狀況。



後話：

今年台灣有兩部厲害的作品，一是《刺客聶隱娘》，一是張作驥導演的《醉‧生夢死》，兩部影片風格截然不同，剛好是個極端，一個安靜一個暴躁，一個是宮廷內的權勢鬥爭一個是市井小民的辛酸血淚；若問看完當下的感動和震撼度，我仍是偏愛《醉‧生夢死》多些，因為它的情感很直接，衝著心口直來，不過《刺客聶隱娘》卻是在寫感想文時，想著想著，便有了想再重看一次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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