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鑰匙》我居然會不喜歡史帝芬戴爾卓
分享到facebook911這場災難是場無庸置疑的悲劇，但十年過後，我懷疑這是否還是唯一的宣洩方式？當然，更不會是緬懷死者的最好方式。
IMDb：6.5/10（8317票）
爛番茄：46%（72/155）
對我來說，今年奧斯卡的入圍影片還挺神奇的，因為有幾部讓我有了完全不同的體驗，扭轉了我原先的看法，例如《雨果的冒險》（Hugo）帶給我全新的視覺享受，在這之前，我一直覺得3D效果只是騙人的噱頭。此外，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喜歡亞歷山大潘恩（Alexander Payne）的電影，但是他的《繼承人生》（The Descendants）讓我看完到現在，還喜歡得無法好好寫下完整的感想；相反的，在看《心靈鑰匙》（Extremely Loud & Incredibly Close）之前，我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居然會不喜歡史帝芬戴爾卓（Stephen Daldry）的作品，甚至有點反感。
史帝芬戴爾卓的電影導演生涯不多產，在《心靈鑰匙》之前，十年間只有三部作品，但每每出手都讓他入圍奧斯卡最佳導演獎，從《舞動人生》（Billy Elliot，2000）到《為愛朗讀》（The Reader，2008），我都陶醉在他充滿文學氣質的影像與詩意的氛圍裡，尤其是《時時刻刻》（The Hours，2002），更是我最鍾愛的電影之一。
戴爾卓的新作品《心靈鑰匙》改編自同名暢銷小說，故事敘述男孩奧斯卡（湯瑪斯霍恩飾）在911事件中失去了跟自己最親密的父親，年僅九歲的他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傷心欲絕。奧斯卡原本就患有輕微的亞斯伯格症（註），他的父親細心陪伴他，設計了各種尋寶遊戲鼓勵他走入人群。在父親去世後，奧斯卡更加封閉自己，甚至對身邊的熟人（尤其是母親）惡言相向。
有一天，他在父親的房裡發現一個藍色的花瓶，裡頭有封題著「布萊克」（black）的信封和一把神祕鑰匙。奧斯卡認為這把鑰匙的箱子裡一定保存了父親的遺物，而這些東西能帶給自己更多的緬懷和追憶。這個精於分析、喜愛探索的男孩推測，《布萊克》應該是人名，於是他按著電話簿，找出了紐約第五區裡所有姓《布萊克》的人家的地址，在放假時一一登門拜訪，試圖找出父親最後留下的寶物。
替《阿甘正傳》（Forrest Gump，1994）和班傑明的奇幻旅程（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2008）編劇的艾瑞克羅斯（Eric Roth）又為我們帶來一段多姿多采的旅程，主角依舊生下來就與眾不同，只是這次不是智能稍低但謙沖自牧的阿甘，也不是越活越年輕的班傑明，而是一個患有亞斯伯格症的孩子，聰明好學但有社交障礙，他無法循別人的表情肢體判斷情緒反應，也無法適當表達自己的感受，他們確實是需要被關懷的一群，但是不知情的人依照經驗判斷，只會覺得這個孩子缺乏管教。如果你討厭餐廳裡的小孩吵吵鬧鬧鬼吼鬼叫還自以為是，那你千萬不要看這部電影，因為你絕對會想往奧斯卡臉上灌個兩拳。
在《心靈鑰匙》裡，史帝芬戴爾卓維持了他一貫的詩意影像，但我懷疑這次他沒有讓我更接近主角敏感幽微的內心，反而對這個主角懷疑疏離了起來：自溺的獨白，意識流的影像，無止盡的抒情口吻，搭配上亞歷山大‧戴斯培（Alexandre Desplat）潺潺流動的細膩配樂，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像是個文學巨擘（例如《時時刻刻》的吳爾芙）的內心世界，放在這個孩子身上（儘管他非常聰明）是不是過分超齡早熟了？非常矛盾地，這種與現實剝離（儘管奧斯卡真的與現實脫節）的內心描繪卻是建築在一場客觀世界的驚人災難──一場連想躲避到幻想裡都不可能的大災難。
我對《心靈鑰匙》主要的疑問不只來自如何呈現主角，還來自對主角的設定，911裡有三千個孩子失去了父母，為什麼創造出奧斯卡，杜撰出這個故事來描繪這些孩子的傷痛？他的故事為什麼值得拍成電影展示在觀眾面前？奧斯卡與生俱來的特殊性並沒有帶給我們更多的感同身受或啟示。導演戴爾卓固有的抒情風格，加乘上這個特殊的角色故事，讓《心靈鑰匙》成了個只求宣洩感情的俗濫悲劇，而這正是面對傷痛最廉價的解決之道。
也許，患有輕微亞斯伯格症的奧斯卡，就是是美國人自身對911傷痛的集體投射：懷疑文字語言能將自己的情緒正確表達出來，懷疑自己是否能正確判讀別人的情緒，懷疑生活周遭的合理性與安全性。但是，如果只把這一切結論成不可挑戰的政治正確，這絕對是偏頗而且狡猾的：這個孩子天生就有障礙，我們是災難的受害者，封閉自我和大哭大鬧是我們唯一的宣洩方式，你們必須展現同理心包容我們。911這場災難是場無庸置疑的悲劇，但十年過後，我懷疑這是否還是唯一的宣洩方式？當然，更不會是緬懷死者的最好方式。
（註）引用維基百科的解釋，亞斯伯格症是「一種泛自閉症障礙，其重要特徵是社交困難，伴隨著興趣狹隘及重複特定行為，但相較於其他泛自閉症障礙，仍相對保有語言及認知發展。」
作者：猴子
【腸光男孩躁鬱症】
本期焦點－【v.333】 2012/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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