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的安妮》:安妮.華達的自畫像與回憶錄
《沙灘上的安妮》是一部非比尋常的紀錄片,其價值與靈光,不只是因為其紀錄角度聚焦在安妮.華達這位法國電影新浪潮前驅女性大將身上而偉大,更重要的,本片導演正是安妮.華達本人,這意味什麼?
2010年1月,法國新浪潮名導侯麥病逝,突如其來的噩耗,令所有愛好法國電影新浪潮的影癡們不免感到哀傷,也讓人喟嘆著生命,嘆息著時代,關於那些美好的,偉大的,經典的身影、氛圍,一一離我們遠去,越來越遠。
遙念一代大師風範的哀悼之情尚未平復,緊接觀賞這部關於另一名新浪潮名導安妮.華達的紀錄片《沙灘上的安妮》,心情總算舒坦許多,尤其是見到片中安妮.華達80歲的年紀,氣色紅潤,體態婀娜,舉手投足,穿著打扮像極小女孩般活潑俏麗,鬼靈精怪,創意無限,充滿童趣。在拍片現場,她指揮若定,充滿熱忱,樂在其中,一切的一切,讓我們這些追逐法國電影新浪潮作品多年的影癡看了實在感動萬分。
《沙灘上的安妮》是一部非比尋常的紀錄片,其價值與靈光,不只是因為其紀錄角度聚焦在安妮.華達這位法國電影新浪潮前驅女性大將身上而偉大,更重要的,本片導演正是安妮.華達本人,這意味什麼?《沙灘上的安妮》是一部安妮.華達自我表述,表述自我的自傳體紀錄片,是一部以膠捲底片充作畫板,光影色彩當作顏料,然後加上許多法式情調,複合媒材的電影自畫像,也是一部運用紀錄片敘述書寫的「安妮.華達回憶錄」:一部安妮.華達以他開朗、樂觀、睿智的生命態度回味她的光榮與璀璨,同時,也勇敢豁達地面對著死亡…。
「一位傳奇女性導演,新浪潮前驅的自傳、自畫像、回憶錄」,光是這段句子,我想無論是追逐安妮.華達電影作品,還是汲取新浪潮時代靈光養分多年的追隨者,或對新浪潮時代、導演、作品有所憧憬、崇拜的後世觀眾;或者,至少,是剛接觸「新浪潮」這個聽似時髦,其實已被談論達半世紀之久的新進影迷們,這部彌足珍貴的紀錄片豈有不看的理由?
當然,就像許多紙本印刷的自傳、自畫像、回憶錄一樣,觀眾若對這名「作者」-安妮.華達認識越多,對其作品的閱歷越深,對其創作生涯、活躍年代的縱橫發展了解越廣,觀賞這部《沙灘上的安妮》的樂趣與收穫也就越豐富。反過來說,如果是一位從未接觸過安妮.華達其人、其事、其作品的觀眾呢?本片則是認識安妮.華達的捷徑。
就影片形式上論,安妮.華達藉由半紀錄,半劇情、半現實,半虛構的慣用手法交參剪輯敘事,除記錄片必有的訪談、探訪、懷舊片段外,還加入法國劇場風格、符號旨趣強烈的劇中劇橋段,並揉合許多詼諧幽默,童趣綺麗的裝置藝術,重現安妮.華達個人作品的經典橋段,或重建他個人生涯回憶的重要時刻,場景。如此個人風格強烈的影像敘事語彙,構築出既細膩又溫柔,深刻且夢境般迷人的紀錄美學筆觸,帶領觀眾細數她與雷奈合作的第一部創作《短角情事》(1956)以來的所有作品,舉凡《克萊歐的五到七》(1961),《牆的呢喃》(1981) ,到獻給她摯愛的丈夫傑克德米的《南特傑克》(1991)等片,共同回味每部作品拍攝過程與源起,幕後花絮,與趣味盎然的佚事故事等。
觀賞這部安妮.華達的自傳、自畫像、回憶錄,除了能加深觀眾更為了解安妮.華達的一切,知悉何以她的劇情片、紀錄片作品中,總有與「道德」有關的母題,與夢境有關的影像符號,以及總是酷愛特寫角色臉部神情的鏡頭外。在紀錄片,她與新浪潮時期其他名導如高達、雷奈的友誼互動,成為法國電影新浪潮時期最珍貴,且出自第一手的文獻影像資料,影像紀念價值於焉益加提升。此外,與安妮.華達一路上合作的凱瑟琳丹妮芙、珍寶金、哈里遜福特、吉姆莫里森等人的橋段,歷史鏡頭,則是欣賞本片的附加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