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人,哲人,灰熊人?
以我來看,提姆崔德威爾是個瘋子,那透過剪輯留下的所謂理念,充其量只是個人層次的情感宣言,一如他大膽而自傲的行為,濃厚瀰漫的自我滿足意味,對環境以至於灰熊所造成的改變都如此地毫無所謂。
他熱情而浪漫,善感敏銳到常人都難免冒汗,他的行為像靈修、信念像宗教,他對灰熊的理解混雜著科學與玄學,他對人世的遠離與對自然的沉溺,讓人不由得猜測他可能的精神問題。
受訪者對著鏡頭說:如此下場,真的是活該。
是的,真的是活該,連原住民都直言其違紀之舉大大有害,不禁讓人想問:提姆眼中與口中的到底是什麼自然?當他激昂慷慨卻邏輯不順地痛批美國政府、公園管理處與其他人類時,他對野生動物的想像與溫室裡的孩子有何不同?
想幫助灰熊,卻寧願把膽識耗費在熊群間而非人世間,透過鏡頭猛力抨擊政府無能人心無德,卻沒有透過更實際的行動與世界互動、造成改善,或許他恐懼著人世、憎恨著人間,那無盡的膽怯化作一股勇猛的逃避力量,從而形成另一形式的勇氣,讓他膽敢深入凡人不敢至的蠻荒險地。
做為理念的傳遞者、行為的革命家,我並不認同提姆,他對自然的認識純真到可笑,他在林間的行事除了自我滿足之外實在毫無必要,他像是提著攝影機的純真孩子,自得其樂地在馬路隨意穿梭細數著美麗的石子,結果卻被無情的來車猛然撞死,死相之慘讓人難以探究他到底有無可能含笑而死。
不過,做為一個感情豐富、率性而為的人,我欣賞他。
他的思想或許是瘋狂的,他的行為可能是無謂的,他的慘劇絕對是自找的,然而他那即便是自我想像出來的存在價值與意義,卻是無庸置疑的,像個自我說服的孤獨哲人,雖然我們無緣聽到他最後的慘叫,更無法判斷他在死前對今生是否毀恨、對女友是否歉疚,可是在這個人能為更無聊的理由慘死、為更荒謬的意外葬身的世界,他生命最後的那幾年,確實是燦爛無比的。
雖然無關,但我不禁想到了《斷背山》,因為愛來自天性、源於自然,就算在世人眼中顯得禁忌、在社會之下顯得荒謬,只要擁抱著自己的直覺、捨棄冗贅的俗念,即使是面對生猛的灰熊與不可知的自然,一樣都能處之泰然,即使可能是存在於想像之間的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