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超人》:井水與海水
男超人舉起車子,一點都不稀罕;為什麼女超人舉起車子我們就要大呼小叫了呢?
看到男性超人(不管是蜘蛛人或有超能力的駭客)單手舉起車子,救出車底下受困的人,你或許是會歡呼,或許會拍手鼓掌,但是沒有太多的意外。但是,如果主角換成女性,而且是賢淑美麗的驕柔女性,也許你就會瞠目結舌,大歎不可思議。
不是我們有性別岐視,而是我們早就習慣了男強女弱的生物定律,加上好萊塢長期的影像洗禮,更是強化了男性陽剛雄健的氣質,以致於一旦銀幕上的主角換了性別,反而大呼小叫了起來。
觀賞彼得.柏格(Peter Berg)執導的《全民超人》時,眼見男主角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輕輕抬手就能把汽車拎起來走的模樣,因為前輩超人無不如此,無人會覺訝異,電影就是要透過最誇張的對比,突顯英雄神采,暑假檔的強檔電影更要突顯如此怪誕。
可是,一旦你看到相夫教子,極其賢淑,更會煮一手義大利麵和肉丸的莎莉.賽隆(Charlize Theron)也能舉起大巴士,重重地往威爾.史密斯的頭頂砸下去的時候,你一定會狂吼大叫,不只是「一山還比一山高,強中自有強中手」的功夫驚豔而已,「大隱隱於『家』」的江湖意外才是導演刻意安排的戲劇轉折高潮。
但是看到莎莉高舉大車的英姿場面時,立刻浮現我心頭的卻是台灣女導演陳映蓉的2007年作品《女力》,也明白了好萊塢與台灣的距離。
《女力》的女主角名字叫做孔壯麗,由林孟謹飾演的這位女士天生神力,就像她父親所命的名:既壯且麗。電影一開頭是高中同學械鬥,她剛好路過,原本專心聆聽耳機音樂的她,不慎掉了耳機,滾進了大卡車輪下,撿拾不到,她只好順手抬起大卡車來撿,這個神力動作讓其他逞強鬥勇的男學生全都看傻了眼,落荒而逃,只留下神勇無敵,卻也註定孤單的她。
同樣是弱女子「力拔山兮舉卡車」的場面,台灣導演陳映蓉早在2007年就已實踐在銀幕上,好萊塢則是在2008的商業電影中讓大家驚見。
這個簡單之至的類比,其實只說明了一件事:台灣導演的創意,不論是kuso的發想或銳利的視線絕對走在時代前端,問題是我們難以為繼,沒有財力,也就沒有能力去擴大或執行更進一步的發展(好萊塢的壯觀場景有全球市場做後盾,因而得能砸大錢做特效)。
《女力》是站在女人位置替女人講話的作品,天生神力不能讓女人快樂,隱藏神力,做個最平凡的女人才能享有最起碼的幸福,竟然成了女人必需藏鋒收銳的反諷理由,看似荒謬,卻說出了許多女人心中的委屈。
其實,莎莉賽隆在《全民超人》中也是一位想要追求幸福的女超人,所以隱姓埋名,嫁做人婦,不求聞達於天下,若非威爾.史密斯苦苦相逼,她也不會獻出原形,這樣的女性心情其實也跡近於《女力》精神的變奏曲。
但是好萊塢卻不想在女人的委屈上打轉,神力是天賦異稟,不好好發揮,就是暴殄天物,一旦現形,就得全力施為,於是樓破屋毀,地面陷裂,碎石和碎玻璃滿地;相對之下,《女力》的林孟謹卻只能穿起超人裝,舉著三夾板或保麗龍做成的橋梁道具,煞有介事地來救苦救難,在陽春型的紙板模型合成技術下完成超人狂想曲。
人生創意最是珍貴,看著創意被別人發揚光大,其實也不用歎息,因為只要創意源源不斷,人生處處有活水,一旦沒了創意,才是連歎息的機會都輪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