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莉波特的《yes》
除了片名之外,《yes》其實有著更強烈的見解與主張,看這部電影,你就可以親眼目擊莎莉.波特逐步往上攀爬,從早期《驚悚》的實驗風格,邁進《美麗佳人歐蘭朵》和《夢幻舞神》的女性主義殿堂,再轉往《縱情四海》那種商業包裝下的層層蛻變…..
英國女導演莎莉.波特(Sally Potter)曾經說過:「我覺得 『 yes』 這個字,是英文中最美麗,也最必要的一個字。」
2003年九月,莎莉來到台北參加女性影展,我曾經和她私下聊了一小時,訪問結束前,順口就問了她一句:「妳下一部作品是什麼?」
「yes!」她的語氣平淡而自然。
錯愕的反而是我:「什麼?」
這回,她的眼神有了笑意:「yes!」
是的,她的新片片名就叫做《yes》,幾乎每一個人乍聽見這個片名,都會先愣一下,才若有所悟地體會出原來「yes」不只是口語中的一個可以靈活交際的應酬字眼,「yes」可以做片名,「yes」也可以有多重涵意。
yes可以是:「是的!」
可以是:「我做的。」
可以是:「好的。」
可以是:「答對了!」
可以是:「太好了!」
當然,也可以是:「我願意!」
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應對場域,不同的問題,一句「yes」的回應,就可以孕生不同的解讀內涵,說它是英文單字中最善變的字,並不為過。如果我們都同意命名是商業體制最重要的一門學問,莎莉.波特想出的《yes》片名,就已經未戰先勝,先聲奪人了。
然而,除了片名之外,《yes》其實有著更強烈的見解與主張,看這部電影,你就可以親眼目擊莎莉.波特逐步往上攀爬,從早期《驚悚》的實驗風格,邁進《美麗佳人歐蘭朵》和《夢幻舞神》的女性主義殿堂,再轉往《縱情四海》那種商業包裝下的層層蛻變;你可以親眼見証到她從最初的跌撞生澀,吸聚超大能量,終至優遊自得,以極其自信和自在的姿態,登上了她的創作巔峰。
《yes》的魅力在於兩個女人,一位是導演莎莉.波特,另一位則是女主角瓊.艾倫(Joan Allen)。
瓊.艾倫從來不是豔星,內歛的光芒是從《白宮風暴》之後才逐漸綻放出來的,後來的《激情年代》》、李安的《冰風暴》到《暗潮洶湧》,她的表現越來越亮眼,然而女人的風情女人最理解,年近半百之後,她遇到了莎莉.波特,看到劇本上寫著莎莉的名字,她就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演這齣戲,到了片場,兩相激蕩後,《yes》堪稱是她成影以來最驕傲的作品。
自信與自在,是瓊.艾倫在《yes》中的身段。
電影一開場,她只能算是怨婦,丈夫從容於賓客之中,和女賓談笑風生,卻對她不理不睬,孤單又落寞的她,卻遇上了黎巴嫩的廚師兼服務生,他的關切、關注和關問,形成了這一場開場戲中最重要的眼神遊戲,她們無需多言,只用眼神交流,即能知曉彼此心意。
郎有情,女有意,餐桌上的眉來眼去,觀眾都明白,演員更清楚,等到瓊.艾倫避往廁所,為了要不要接受誘惑天人交戰時,莎莉避開了傳統的特寫鏡頭,她把鏡頭轉往宴會廳的監視器上。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選擇,傳統電影手法,就是用臉部和眼神特寫來表達男女雙方的電波交流,但是監視器上捕捉到的躊躇、遊移和閃動的肢體情緒,卻另外散發出一股寫實又逼真的力量,因為多數人們面對攝影機時就下忸怩作態,只有不知不覺被監視攝影機捉住的畫面,才是不經意而又極其真實的反應(除非你是工於心計的大陰謀家,否則大家都是寧願接受那被偷偷拍下的畫面所傳送的訊息,就在華麗的鋼琴樂章中,觀眾看到一股情潮的翻捲,期盼著瓊.艾倫正視自己的情欲,做出自主的決定。
接下來的《yes》,就看瓊.艾倫如何處理自己的身體、欲望、家庭和工作。她的決定、享受和展示,都充滿了自信。在情人的臂彎裡,你看到的是慵懶如貓的女人享受著情愛的撫摸;帶著教女去遊泳,身無贅肉的娉婷身材,你看到的是生活不曾在她身上留下太多負擔;看著她在實驗室裡嫻熟地操作技術,你看到是當代女性獨立自主的氣質。
人都有權決定自己的欲望與意向,女人其實可以和男人一樣,沒有限制,也沒有包袱的。婚姻束縛不了她,道德約束不了她,欲望主宰不了她,一個獨立自主的靈魂,不必向凡夫俗子解釋傳統的戒律與包袱,她自有準繩,也自有忠誠。只是,那一切,對很多人而言,很陌生,很遙遠,更不願去面對。
《yes》是一部特別的作品,《yes》是一部誠實的作品,我所有的文字其實只是個導言,《yes》後來的劇情發展,超越了傳統可以預見的偷情電影,也不是一般女性電影的論述重點,《yes》到底有多特別呢?請大家去看電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