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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兩部大衛柯能堡的電影《裸體午餐》、《超速性追緝》要在限定限時限地的狀況重登大銀幕，後者更是有著4K修復的最新版本，讓觀眾得以再度進入這位加拿大身心恐怖大師的歡樂遊樂園，享受大開眼界的驚奇與驚嚇，並在電影裡發現那個從未被發現的自己，一如大衛柯能堡的電影裡的角色們。

「大衛，你認為電影中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嗎？」

「如果你問的是一個籠統的大問題，我會說，不，沒有。」

《變蠅人》劇照，半蒼蠅樣貌的傑夫高布倫

這是大衛柯能堡在拍攝《錄影帶謀殺案》前的訪談，而這也是他的電影態度，所以在他的電影裡我們可以看到他從不避諱赤裸的暴力還有色情，這也使得他的電影向來都不是闔家觀賞且總是肉色生香的，無論那肉是活的還是死的。

毫無疑問地，製作出《變蠅人》這種家喻戶曉的改編電影的大衛柯能堡，在身體恐怖領域交出許多作品，早在尚鮮嫩可口的傑夫高布倫淪為半人半蒼蠅怪物前，他就在此領域有所經營甚至出名，比如那個《掃描者大對決》裡著名的頭爆開場景，就成為他的經典場景之一。

「這個關於心智的點子，關於心智中的力量不能被物質所拘束，用來描述我有時的感覺，我感覺非常貼切。」

對他而言，這不只是好玩或者僅是純粹剝削的樂趣，同時也是為了體現他的思想。

「人們一直說我在電影中使用暴力……但我認為這些暴力和電影表達意思一致。」

是的，思想的能量讓身體承受不住，所以身體必須變異，甚至超載而爆炸。而在後來成為經典的《錄影帶謀殺案》裡，人的身體則在訊號的操控下，成為機器，然而這機器卻又不是純粹無機的，它有血有肉，充滿熱情，既能被插入，也能咬人一口，而身體的變異又帶來思想的變異，並渴望追求無身體的境界，兩者互為因果。

《錄影帶謀殺案》劇照

說到思想，他也從來不會避諱去拿別人的作品來改編成自己的作品，比如《裸體午餐》、《超速性追緝》、《蝴蝶君》、《童魘》、《暴力效應》、《危險療程》……因為無論改編自什麼作品，他都有辦法把別人的東西變成自己的東西，如同他的電影裡無論是兩個如何看來不相干的東西，他都有辦法讓他們扯上關係，成為交纏的混和物。

大衛柯能堡就像是擁有《變蠅人》傳送艙的科學家一樣，而這是一流導演都該有的東西。

而這也正是他與一般同樣沉迷肉體變異的Ｂ級片導演不同而能被看作Ａ級甚至Ｓ級導演、載入影史的原因。在他的電影裡，這種混合物往往會導致肉體、心靈、社會關係……不同領域相互影響，如同卡夫卡在變形記裡透過主角變成畸形的大蟲，希望揭示的是他所處的畸形的社會關係，以及他作為畸形的社會關係維繫者的罪人，是如何在變成蟲後真正解放了自己家人的。

這是他在早期作品比如《狂犬病》裡就已希望探討的主題，一個人如何變異只是開端，重點在於如何藉由肉眼可見的病態，帶出肉眼不可見的病態。

儘管自2000年後的《童魘》起，大衛柯能堡就收斂了許多，觀眾不再能看到一個角色外貌的怪異來直觀的理解該角色的怪異，反而更專注於角色的怪異行為重新回歸不可見領域，你還是會看到一點肉體變異，或者肉體折磨的蛛絲馬跡，比如在《暴力效應》裡被隱姓埋名的前殺手維果莫天森打爛的屍體，或者《危險療程》裡因童年創傷而變形的綺拉奈特莉，但更多的是儲藏在身體且不自覺的記憶如何引導身體做出可怕行為。

《暴力效應》劇照，維果莫天森

「我的電影都有身體意識，在我的影片中，身體，它能做到什麼，是什麼是很重要的，我一開始並非故意，但逐漸意識到我對體內發生的事情更感興趣，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而對外部威脅沒有興趣，所以你可以說我的電影都不是怪物片，事實上，到某種程度，你自己的身體就是那怪物。」

身體是怪物，但怪物又是如何造成而且如何隱藏在我們日常中的？或許這正是2000年後的大衛柯能堡更加有興趣的重點，於是此一議題再次擴大，比如較近期的《夢遊大都會》裡整座城市與高貴公子的一日變異，或者直指好萊塢變異的《寂寞星圖》以看得見的醜陋燒傷與（他人）看不見的共享鬼魂，勾出好萊塢看得見的風光下看不見的醜陋競爭。

《夢遊大都會》劇照

不過對我而言，如果要用大衛柯能堡的電影來總結觀賞他作品的體驗，我會說是《X接觸來自異世界》，這可以說是最後一部充滿「可見」怪異的大衛柯能堡作品，卻又同時引導觀眾看到「不可見」的怪異，情節乍看荒誕無稽且鬆散隨興，看到最後卻會讓人冷汗一顫，原來可怕的不是什麼畸形爬蟲組合的乳牙槍，也不是看來像胸部並連接臍帶的控制器，而是那強大到即便玩家因入戲而失憶，也能成為潛意識，影響整個虛擬世界的執念。這個執念甚至可以超越遊戲創作者的設計，憑空製造出各種本不存在的遊戲事件，同時也取消了外部、內部的界線。

你既是被追殺者，也是殺手，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如同觀看柯能堡電影那個總介於作為怪物的爽快與被怪物迫害的恐懼間的體驗，你就是你自己的怪物，只是你還不知道，或者你忘記了，但你終究會想起來，關於你如何吃掉自己，然後在呼吸中感受世界的律動……


大衛柯能堡傳奇禁片再現《超速性追緝》、《裸體午餐》8月20日在台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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