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教父》:連愛也一起拋棄了…
今敏導演曾在訪談中提及:「在《東京教父》作品中,我並不想將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看作是弱者、不幸的代表或是社會的包袱。與其把他們等同於現實存在的無家可歸者,不如將他們看作是每個人都無法擺脫的『軟弱』與『悔恨』...。」
今敏導演的作品有一股強大的渲染力!即使不需要華麗的包裝、也不用灑狗血的橋段、亦無需花俏的艷麗,在以『真實』為主幹下,我們卻異常的更貼近了某個人的某一段人生。尤其在《東京教父》中成為主角的三人都是流浪漢,光是這點就不可能從其他電影作品中看見;心思細膩卻長得無比壯碩的是小花,低沉的嗓音即使穿著打扮極富女性化,也無法掩蓋男兒身的事實、阿仁打扮的就和路邊常見的流浪漢一樣,隨興的衣服層層包裏著身軀,畢竟故事發生在下著雪的冬天,個性大刺刺的活脫脫就是位大叔、最後一位加入紙板屋行列的是年輕少女美雪,她戴著一頂帽簷壓的低低的寬帽,時常臭著臉,像是全世界都辜負了她…三位流浪漢影射著日本現代社會整體的現實、經濟變遷下的殘忍以及底層民眾的辛酸生活。
在大雪紛飛的東京夜晚,孩子們組成合唱團高歌著平安夜的到來、讚頌著上帝的恩澤,多數遊民都感到不耐,因為他們只是等待著在合唱團歌唱完畢後會發放的食物。小花喜孜孜地拿了二人份的餐點,迫不及待地回到紙板屋分了一份給美雪,小花擁有著母性的天賦及光輝,她將美雪將做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顧,還手舞足蹈地說:「我有準備聖誕節禮物給美雪哦~ 等吃飽了我們就一起去找吧~」小花是三人行裡情感最豐沛的,雖然他們很有默契的對於自己為什麼離家出走來到這裡閉口不談,但是只要進入了紙板屋開始,他們就是一家人。在新宿某條暗巷裡三人正在垃圾堆中東翻西找著,小花想要送給美雪的禮物是一套文學作品,但是他們真正發現的是一個剛出生的女嬰。女嬰的到來對小花而言是上帝送給她的禮物,雖然性別是男人,但她一直渴望著成為一名女人,可以不顧外界眼光的戀愛、結婚、生孩子,所以女嬰的出現像是填補了小花內心中一直以來的缺憾。小花將女嬰緊緊擁在懷裡,還為她取了名字木代子。即然故事是在聖誕夜發生的,那麼在這一天總會有奇蹟延續著。
雖然整座城市是燈紅酒綠的熙攘人往,但流浪漢的存在是被現實生活秩序所放逐的,他們被一般民眾排斥,甚至被當做是城市的排泄物。原來繁華的城市實際上是千瘡百孔的創傷,但沒有人願意承認,只好放任著它的存在是一種象徵性的沉默。美雪吐了一口口水,是對這座城市最無能為力的反抗,當樓下被吐到口水的倒楣鬼抬頭向上看時,卻看到大樓樓身一幅巨大的廣告看板,看板上呈現的則是一位流著眼淚的天使。真正流著眼淚的天使是小花,她積極地急欲尋找拋棄女嬰的母親,她獨自坐在積滿白雪的雪地中:「我不知道親生父母的長相,即使他們現在見到我,應該也會感到震驚吧!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撫養孩子,但是一直寄人籬下、得不到一點關愛的生活,我不希望她也是這樣的經歷。當他們拋棄孩子的時候,他們連愛也一起拋棄了,就像是垃圾一樣。我要去找到她的父母,問問他們拋棄孩子的原因,如果我可以原諒他們,那我也可以原諒我的父母…」
《東京教父》在阿仁、小花及美雪替木代子踏上尋親之路開始,即像是一部『公路電影』。他們一起遇見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人事物、經歷了無數的意外和巧合,也逐漸向彼此敞開心房,今敏導演將大家熟悉的東京街頭轉化成魔幻寫實的最佳場景,每一個小意外都像是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帶著三人面對他們不可知卻又必然的未來。這種帶著觀眾如同偵探般從一無所知到漸漸拼湊所有事件的巧妙手法,就是今敏導演最吸引人的魔術。今敏導演曾在訪談中提及:「在《東京教父》作品中,我並不想將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看作是弱者、不幸的代表或是社會的包袱。與其把他們等同於現實存在的無家可歸者,不如將他們看作是每個人都無法擺脫的『軟弱』與『悔恨』。無家可歸的他們過去都曾有過熱切輝煌的人生,而如今生活中的亮點都一一離他們而去。他們的不幸並非無處可去,是生命的黯淡和光鮮不再,才是真正的痛苦。」
阿仁、小花、美雪以及木代子的組合,其實比任何一個家庭都更像是真正的家人,他們彼此間關係緊密地牽引著彼此,好比小花說過『紅鬼流淚』的故事。真正可以救贖自己的不是綜合的因緣際會,而是面對著過往令自己無所適從而選擇逃避的回憶; 已經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因為不忍直視而被遺忘,反而是更無聲無息如同鬼魅般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試圖遺忘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