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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瘋狂的旅程》:理解,比什麼都來得重要


格蘭羅森邁耶、司徒頌曦與拉維帕特爾三個人的效果是好的,我喜歡他們所踏出的這一步,不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整部電影前面的歡笑都是後面酸澀的醞釀,改編自真人真事的這趟冒險,光看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最瘋狂的旅程》對我來說是屬於那種明明很清楚,也很熟悉它的公式套路,但就還是會被它感動得亂七八糟的公路電影。類似於它的題材電影不少,像是《一路玩到掛》走著心靈勵志路線;或是如《寂寞公路》、《拾光人生》這樣為某種目的、可能是完成心願所進行的一趟旅程;甚至於從沒有方向的放逐生活裡,慢慢尋找自我、改變還有成長的《白日夢冒險王》、《我出去一下》、《享受吧!一個人的旅行》等都是。而《最瘋狂的旅程》於形式上來看就是另一版的《一路玩到掛》,然若從本意上來看,它更像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類型,不過導演黃世甯並沒有想讓這「目的」淪為單純只是想要用以推進劇情的安排,而是把電影裡三位主角的「秘密」藉著比較戲劇化的方式強硬公開,或許會讓當事人感到難受,卻反而迫使觀眾跟著去了解他們所煩惱的,去明白他們想要、同時也是導演想要達到的目的-「讓個人問題成為想與觀眾分享並期盼觀眾能學習的共同課題」。

由艾瑞克林斯特負責劇本、黃世甯執導、格蘭羅森邁耶司徒頌曦拉維帕特爾主演的《最瘋狂的旅程》,有著兩個「目的」,一個是三位主角史考特、阿莫與麥特踏上旅程的目的,前往專為殘疾人士提供性服務的「性天堂樂園」打算擺脫處男之身,這是電影的主線劇情、也是觀眾能較為直接性看見的;而另一個目的則是被藏在裡面,是隨著劇情發展至三位主角與家人們發生爭執後,他們才吐露出他們這趟旅程「真正的」目的,史考特他們是想要體會對他們而言遙不可及的性愛沒錯,但他們其實更想要的是身邊的人、特別是家人,能夠理解他們這些殘疾人士的想法,不求感同身受,畢竟家人們是即便在怎樣都不可能用同樣的身體狀況、或者是角度去感受他們的境遇,而他們也不可能以公平公正的角度去看待家人們過度保護他們的這件事,事實上不論是史考特他們提出要其他人為他們著想,還是其他人自己覺得可以對史考特等人感同身受,不過都是不可能的略為任性又矯情的場面話,所以既然這樣倒不如把心打開、把話說開,試著去理解對方的想法,例如史考特等人的需求,以及家人們的擔憂,才是導演黃世甯所認為最重要的事。

史考特三人的目的是如此直接,可他們卻無法輕易向家人們說出口,或多或少他們都會感到難以啟齒,因為怎樣說他們只是身體殘疾,他們對任何一切事物感到好奇這點是和他人無異的,要開口向父母表明自己要去約炮且還是花錢嫖妓,相信不管是誰都會選擇隱瞞,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人。導演黃世甯透過《最瘋狂的旅程》企圖讓走進戲院觀賞這部電影的人知道,殘疾人士會基於各種原因把真心話藏在心底,是怕麻煩到別人,也更像是他人無法理解;反過來講,家人也好、朋友也罷,他們似乎總是小心翼翼,是怕拿捏不住說話分寸傷害到了身體有所缺陷的人。於是兩方都保持著距離,看起來很近實則很遠,以為了解彼此結果只是體貼的不打擾,而改變此狀況的最好辦法就是相互理解,導演黃世甯不過是用了最直接、最令人害羞的方式,來達到他的目的。



我很喜歡《最瘋狂的旅程》的橋段是,當史考特三人在飯店被趕來的父母們逮到後,三人意見兜不在一起的相互推託責任,三人越講越大聲、最後麥特忍受不了的爆發,他吼著他眼裡所看見的史考特與阿莫的問題所在,一個從來不管他人感受,一個是唯唯諾諾的失敗者,而他則為自己的身體感到自卑與羞愧,他們是不能代表所有殘疾人士,可他們的個性與心態應是多數殘疾人士所抱持著的。史考特全身癱瘓只剩頸部以上能動,凡事都要靠別人才能完成的他,說話,是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我眼裡看來,他話如此之多彷彿是想告訴大家「嘿,別無視我,我還在這!」,他已經沒辦法參與許多活動,從他後來對麥特所說的一番話得知,過去的經歷讓他很害怕被丟下、害怕被屏除在外,現在好不容易有件活動是有他參與甚至是號召者,身邊的旅伴還都是與自己相像的人,怎能叫他不興奮且更加投入?對這種「參與感」太過渴望,加上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因他的狀況而竭力保護他、呵護他,鮮少有人會直接當著他面說出他的問題,使他從未意識到,或者說是意識到了也沒有想去改,才養成了他的這種個性。

至於阿莫,我覺得他和麥特其實很像,都對自己的殘疾感覺自卑與羞愧,差別只在於阿莫做事小心翼翼,明明想卻找任何藉口不去做,但這是他很清楚自己的可能性,他知道自己的狀況沒有多少人會接受他,所以他才窩身在同溫層,沒有要求溫暖,只求安身立命。而麥特雖然同樣自卑他的殘疾,可他並不輕易將自己畫地自限,他選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他敢清楚表達他的想法,例如在酒吧搭訕女生,他不想讓自己再因自己的不敢困住自己,儘管看到最後觀眾其實都知道這些不過都是他的武裝。

我喜歡他們所踏出的這一步,不論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整部電影前面的歡笑都是後面酸澀的醞釀,改編自真人真事的這趟冒險,光看是覺得很不可思議,狀況百出的讓人想笑,可捧腹大笑也好、會心一笑也罷,都在明白了他們真正的動機與藏在行動背後的目的後,不自覺的感到鼻頭一陣酸,但當史考特與麥特從性天堂樂園出來,望著他們滿面春風,欣喜雀躍不言而喻的模樣,又會忍不住破涕為笑。只是,我自己覺得稍稍讓我冷靜下來的,是最後麥特終因不敵病魔逝世的那裡,感覺像是為了增加劇情張力才特意安排進去的,走回同類型電影的老路是狗血了點,本想這樣的收尾方式太可惜了,結果最後的告別式的道別又叫我感動不已,於是在看《最瘋狂的旅程》就如與他們一同踏上旅程那樣,有歡笑有淚水,於身於心都充實不已。



最瘋狂的旅程》有三位貢獻精采演技的演員讓電影加分不少,格蘭羅森邁耶司徒頌曦拉維帕特爾,他們幾度都讓我懷疑是不是找來了真的殘疾人士來參與演出,裡面除了司徒頌曦曾在《真心話大冒險》裡見過以外,另外兩位我是沒有任何印象,才會覺得是否兩人都是真人上陣?特別是飾演史考特的格蘭羅森邁耶,先撇除他的個性設定,他整個進入角色的狀態、他的肢體,都與我平常工作場合所接觸過的使用電動輪椅的朋友一模一樣,當然揣摩角色是每個演員的功課沒錯,可格蘭羅森邁耶像的著實讓我驚艷,此外,他無法像司徒頌曦拉維帕特爾飾演的麥特或阿莫那樣,能運用能動的肢體去呈現他的表演,當作表現角色的輔助,格蘭羅森邁耶只有他的表情變化與語氣起伏,卻要觀眾能不錯過他的任何時刻,論詮釋角色的難易度,史考特確實比阿莫、麥特難上許多。

格蘭羅森邁耶司徒頌曦拉維帕特爾三個人的效果是好的,相較之下飾演看護兼司機的加布蕾絲迪貝就顯得沒有亮點,和拉維帕特爾的感情線火花也不如預期,表現是中規中矩,連戲分不多的珍妮娜葛羅佛都比她有記憶點,至少有一場與兒子格蘭羅森邁耶的親情戲被我記住,加布蕾絲迪貝就沒特別突出的部分。

簡而言之,《最瘋狂的旅程》從任何角度來觀賞都行,兩個目的都很明確,不管是只想單純享受表面的瘋狂冒險,還是接收到了導演黃世甯透過角色們傳出來的訊息後的省思,都是從《最瘋狂的旅程》能獲得的收穫。整體節奏流暢順遂,笑點自然不刻意,處理相關議題大膽而細膩,並非直觀的闡述論點,而是如創作初衷那樣,以兩方角度與立場來分享各自真心話,打破無形的隔閡、真正拉近彼此距離,來達到傳遞「理解,比什麼都來得重要」的目的。

作者:老子(OldMan) 【老子不負責任電影文】

本期焦點-【v.764】 2020/0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