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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樂園》:欲加之「罪」與私「罰」正義的人性拉扯,但真相呢?


日本電影《罪樂園》探討的是「罪」與「罰」都因人而起,動用私法懲戒的人們,為了取得一個想像中能慰藉自己與家人的答案,反而陷入更大的謎霧之中,終其一生都難以撥雲見霧。

偏僻的山野小存,相隔12年,卻發生了兩名同樣失蹤找不回的小女孩事件,究竟誰是真兇?

一對飽受村民排擠霸凌的外來單親母子、一位自責封閉少女、一群不問是非的村民愚眾;一位返鄉外地遊子,與六具被挖出的白骨,究竟誰才是加害者?誰又是受害者?

2020年3月6日在台上映的日本電影《罪樂園》(The Promised Land),早在去年(2019年11月11日)就在金馬影展「日本鏡像」單元搶先登場,電影改編自日本暢銷作家吉田修一的小說作品「犯罪作品集」,由導演瀨瀨敬久執導,綾野剛杉咲花佐藤浩市柄本明領銜主演,電影《罪樂園》分成了「罪」、「罰」與「人」三篇,以極其靜謐緩慢的冷調風格,透過鏡頭引領觀眾,聆聽編導演瀨瀨敬久娓娓道來,一段相隔12年同樣發生在小村的兩次人口失蹤案件,在急於尋找真相的受害人家屬煽動下,全村村民以私「罰」正義,傷及無辜的外地人,當受罰的代罪羔羊喪了命,加害者就真能從此心無罣礙地活下去,還是背負著傷人的原罪,承受餘生應有的「罪與罰」呢?



1960年出生的日本導演瀨瀨敬久,年輕時向以1990年代的色情軟粉紅色電影而聞名,與佐野一洋,佐藤俊樹和佐藤久保齊名,並稱為日本「粉紅色的四大天王」,中年過後電影作品深入探討人性善惡罪罰,2011年以《陌路。天堂》(Heaven’s story)獲得柏林影展影評人費比西獎,2016年完成電視及電影版推理鉅作《64:史上最凶惡綁架撕票事件》,此次於2020年3月6日在台上映的新作《罪樂園》則改編自日本知名小說家吉田修一2016年「犯罪作品集」。

而小說原著日本暢銷作家吉田修一有多部作品被改編搬上大銀幕,包括大家耳熟能詳的2007年出版的「罪人」、2009年出版的「橫道世之介」與2014年的「怒」,他的筆下,多是社會邊緣人,在嚴厲的日本社會集體規範下,為了求生的掙扎困頓,以及對道貌岸然體制的衝撞,呼應了最早由1866年俄國文學家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說名作「罪與罰」中,對於「人性善惡」與「罪與罰」的命題。



電影《罪樂園》緩緩訴說著兩樁相隔12年,發生在同一小村的失蹤人口事件,偏鄉小村裡,兩位小女孩放學後分道揚鑣,其中一名小女孩就此失蹤,失蹤小女孩家屬悲痛分,而倖存下來的另一名小女孩,一直活在自責陰霾中長大。

看似溫和親切的鄉民,心中著說不出口的哀傷,受害小女孩原本幸福和樂三代同堂的家庭,也就此分崩離析,而獨自存活下來的另一名小女孩,也從此閉鎖心門,不再輕易相信他人,村民相互懷疑也聯手排擠外人,人心,成了最大的懸念,兇手,卻還是無影無蹤 !

儘管小村綠野翠綠如常,小溪蜿蜒依舊溪水潺潺,遲遲找不到失蹤的小女孩與加害的兇手,那股積累沉壓多年的暗湧,無處可發洩的怒氣,終於讓村民在一對從海外移民到日本的單親母子,與一位出外奮鬥打拼,多年後返鄉的遊子身上,找到了發洩的出口。

愚民眾口爍金下,傷及無辜外地人與回鄉遊子的罪與罰,當被害的代罪羔羊失了性命,那些加害者,真能心無罣礙地活下去,還是就此背負著傷人的原罪,一生承受應有的「懲罰」呢?



她,帶著孩子移民日本的單親媽媽,在外人眼中是位總一心呵護兒子的偉大母親,但在兒子眼裡,她卻是位言行魯莽周旋在不同男人之間,隨時打算丟棄他的媽媽; 在她口裡日本是她嚮往的「樂園」,但對他而言卻是從小被罷凌擔心害怕的地獄。

十二年後,小村裡再次發生少女失蹤案件,同樣也沒有找到任何具體的「罪」證,他,默默守護倖存少女,卻成了村民眼中殺人疑疑犯,是找不到原兇的代罪羔羊;小村人們眾口爍金,沒有任何人真正犯「罪」被抓到,但「罰」卻加諸在他身上。



日本電影《罪樂園》探討的是,「罪」與「罰」都因人而起,動用私法懲戒的人們,如果出發動機,只是為了取得一個想像中能慰藉自己與家人的答案,那麼到最後,身心不但不會因此解脫,反而陷入更大的謎霧之中,終其一生都難以撥雲見霧。

加害者、受害者,罪與罰,在小村漫長的鄉居歲月中,侵蝕著每一個人的身心靈,直到另一名遭受排擠的返鄉遊子出現,究竟誰才是真正的罪人,誰又該受到懲罰?為什麼沒有「人」真正被判「罪」,但「罰」卻加諸在小村裡每一個人的身上...

等到那時,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甚至真相到底是甚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捆綁別人的人,到頭來才赫然發現,真正桎梏到的是自己的心。

電影《罪樂園》是導演瀨瀨敬久,繼《64:史上最凶惡綁架撕票事件》之後引領下,再次對於人性暗黑、罪與罰、一般主流大眾與社會邊緣人、道德鉗制約束與體制衝撞等議題,有著極其深刻的探討,電影一開始便是一場讓人看得觸目驚心的流氓痛毆單親媽媽的戲,當寡言的兒子跑著去向當地耆老求救,也獲得及時的救援時,誰都沒料到,看似受害者的單親媽媽,有著不為人知放浪的一面;而伸出援手的長者與村民,隨著劇情開展,卻成了主宰寡言遲緩兒生死命運的頭號兇手,至此電影《罪樂園》,便揭開了誰是加害者,誰是受害者的辯證。

全片在風光優美的鄉村取景,穿透烏黑雲層的陽光,一襲光影迤邐而過,照遍了整個綠油油的稻田,但愈是絕美靜謐的景色,卻愈發讓人不安,那種與世隔絕的安靜,暗藏了不安的人心噪動,這樣的美麗場景與驚悚的殺人圍捕事件,不斷在全片中浮現,從一開始由女主角杉咲花飾演的倖存少女湯川紡,在已昏暗的田野騎車,原是一場日落後鄉野寂靜的動人景象,卻因著她過往的不好記憶與個人陰霾,讓開車經過的男主角綾野剛飾演的寡言男子中村豪士所驚嚇,導致摔車受傷的駭人場景,但這樣的,卻又為同為天涯淪落人,社會底層邊緣人的男女主角,打造了不平凡的開端,但隨後兩人因此發展出的默默情愫,卻又在一場意想不到的烈火中戛然而止。

一如電影中不斷出現的祭典,與暗夜祭典中,突然爆發出向四面八方張揚的狂烈火燄,都在隱喻著看似良善卻壓抑多時的人心背後,有著暗潮洶湧連自己都無從控制,突如其來的爆炸,傷人的同時也反噬了自我,當兩人的生離死別剛畫下了句點,影帝佐藤浩市在片中所飾演的返鄉遊子養蜂人善次郎,卻因為言行,遭受整個村民的非議,又掀起了另一波讓人看得驚心動魄的高潮。

鄉村田野流過的小溪,橋下的溪水有多深,當村民組隊涉溪尋人時,就算是十丈深的溪水也能輕易得知,但小小的村莊,為數不多的村民人心,卻像那無底的深淵無從知曉,於是在互相摸索對抗的爭鬥中,犯罪,似乎成了最容易察覺人心的一種手段,但就算是眾口爍金,憤怒得到了宣洩的出口,代罪羔羊承受了欲加之罪,得到了不該有的懲罰。

那麼,愛,就真得找得回來嗎?還是只是陷入了無限闇黑人心、罪與罰的惡性循環呢?而這一切,導演在電影最後結束前不到一分鐘,給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真相,而這真相,也讓人看見了道德傷人的人性假面桎梏!

2020年3月6日在台上映的電影《罪樂園》,一部值得人深思,關於自我與他人,個人與集體,體制與邊緣,值得你去觀賞感受。

本期焦點-【v.748】 2020/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