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一邊》:山上與山下,上山與下山。
《山的那一邊》談山林保育,談不同族群的文化差異,讓人看到截然不同的生活態度所帶來的衝突,彷彿透過小鹿,暗諷自恃文明的城市人,以為自己出於一片善意「拯救」山林裡的小鹿(原住民),熟不知是剝奪小鹿(原住民)的文化與生存技能。
山的這一邊,巡山員心嵐想跟男友阿德分手;阿德曾是山老鼠,他在山上藏了一塊珍貴紅檜木,被盜採樹木的老大發哥發現,阿德想搶在老大之前把檜木運下山,他說服女友心嵐同行,並請熟悉山林的好友都瑪斯帶路,都瑪斯父親死於黑熊爪下,鬱鬱寡歡足不出戶,阿德希望藉這趟登山之旅,轉換好友心情。
山的那一邊,心嵐、阿德、都瑪斯一路練肖話爬上山頭,碰到跟父親鬧翻想自殺的表演藝術家介人;介人加入阿德等人的尋木之旅,沿途順便救了隻小鹿斑比,四個人一頭鹿,各有心事卻又在彼此間得到慰藉。
王道南導演的《山的那一邊》令我想起《站在我這邊》,它們都是公路電影、都在尋找「寶物」、都透過一趟旅行讓四個主角各自獲得成長;《山的那一邊》談環保、山林保育,談不同族群的文化差異,一隻死去的母鹿和一隻喪母的小鹿,介人和心嵐憐惜母鹿的死亡,都瑪斯覺得母鹿是「老天爺賞識的食物」;介人和心嵐覺得小鹿無法在山林中存活,必須出手拯救,都瑪斯覺得生死天注定,小鹿自會找到出路,無需人類操煩;介人和心嵐是太有愛心或太多愁善感?都瑪斯是太冷血或尊重自然不加以干涉?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山的那一邊》彷彿透過小鹿,暗諷自恃文明的城市人,以為自己出於一片善意「拯救」山林裡的小鹿(原住民),熟不知是剝奪小鹿(原住民)的文化與生存技能(註)。
《山的那一邊》講親子關係,介人的父親什麼都管,父子關係卻沒有更緊密,都瑪斯的父親採放任態度,尊重孩子的判斷與選擇,他和父親的感情反而更親密,愛一個人,到底是要用規矩綁死對方,或者用信任與尊重態度和對方相處?
(底下有關鍵劇情,請斟酌閱讀)
《山的那一邊》也講愛情關係,一趟旅行能帶來怎樣的改變?上了山,沒有雜事的干擾,很多事就能看得更清楚;阿德用原住民語說想娶心嵐,心嵐其實聽得懂,只是沒有說破,後來介人幫心嵐畫了妝,心嵐問阿德:「我有哪裡不同?」,阿德心中掛念著該怎麼把檜木搬下山,看不出心嵐外貌改變,讓她再次確認這段關係裡無法忽視的致命傷:心嵐是巡山員,阿德是山老鼠,他們的愛情本身就充滿矛盾。
《山的那一邊》片中發生多次地震,地震頻繁是台灣特色,也可視為阿德和心嵐的愛情隱喻,極不穩定,隨時有走山危險;心嵐看不見兩人未來卻閉口不談(不想當壞人),阿德率先說出:「我們的落差太大,我沒有理由把妳留下來。」(幫心嵐講出她的心裡話);如果山的這邊是現實(山下),山的那邊(山上)大概就是夢境吧,山上的介人遇到一個願意幫他檢查菊花的男人,對他付出純粹不求回報的關心、山上的都瑪斯聽見黑熊的歉意,與他生活多年的山林達成和解、山上的心嵐與阿德,嘗試著把愛情更往前推進一步,做著在一起的美夢,只是下了山,心嵐與阿德之間的問題再次浮上水面,想法、身分、階級、族群的差異,在他們中間劃開一道難被跨越的鴻溝。
《山的那一邊》前半段讓我覺得節奏卡卡(介人出現前,故事都有點舒展不開),影片中後段則讓人看到截然不同的生活態度所帶來的衝突(文化差異),也有讓我感受到情感的流動,例如介人與都瑪斯的態度轉變(註二:片末的菊花圖有點感動,哈)、魔幻黑熊的現身,說著受害者的共同無奈等;當然,本片打動我的主要關鍵是劇中演員的搭配組合,四位年輕演員都有適切演出,特別是飾演阿德的蘇達和飾演都瑪斯撒基努,話講不停而且哏超多,一邊虧對方一邊又展現對好友的相挺義氣,兩位演員默契十足,自然到完全不像在演戲!
註一:
心嵐和介人堅持把小鹿帶著一起走,都瑪斯覺得麻煩,阿德夾在心嵐與都瑪斯中間,既理解都瑪斯的想法又要附和女友的要求,阿德一角其實有讓我想起蘇達在《賽德克巴萊》片中扮演的花崗二郎一角,夾在兩個族群、兩樣不同文化與立場間的兩難和矛盾。
註二:
都瑪斯看過介人的菊花,介人想知道自己菊花長什麼樣,都瑪斯下山後把介人的菊花畫成一幅作品送給他,看到牆壁上掛著的大菊花圖,我想起楊德昌導演的《一一》,人們看不到自己的背影,所以洋洋用相機拍下每個人的背影,同理,人們看不到自己的菊花,所以都瑪斯畫下了介人的菊花送給他,嗯,所以《山的那一邊》用菊花圖致敬了《一一》?(好啦,我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