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外人》,是家人,還是有血緣關係的外人?
改編自重松清同名小說的《親愛的外人》,三島有紀子用更符合現代的方式去詮釋,透過片中看來錯綜複雜的「家人」關係,從當事人變成外人、再從外人變成當事人的關係,以及意識到並默認自己在任何方的立場為何,是看《親愛的外人》最有趣的部份。
我自己滿喜歡三島有紀子導演的《幸福的麵包》,但她去年推出的《少女》實在難以下嚥,本來對她有點喪失信心,不過這次選在金馬影展放映的、她的新作品《親愛的外人》,又重新讓人對三島有紀子起了信心,雖然這部片拍得仍嫌冗長、步調悶,不過大抵上依舊可稱作部佳作,改編自重松清同名小說的《親愛的外人》,三島有紀子用更符合現代的方式去詮釋,透過片中看來錯綜複雜的「家人」關係,去重新思考家人間存在的血緣概念,以及對日本離婚與再婚率逐年攀升的隱憂,繼父母與繼子女間、或者是生父母與子女間的認同、疏離、親密等,三島有紀子都有她一套的將這些通通放進這部電影之中,讓人不得不跟著去深省何謂家人。
田中再和前妻離婚後,很快地就和因為遭受家暴、忍痛離婚的奈苗相遇,並且決定要一起重新共組家庭,和前妻生的女兒沙織繼續跟母親住,奈苗的前夫則不想要兩個女兒,於是奈苗便帶著小薰與惠理子嫁給了田中,此後他們便開始了新的四人家庭生活,田中非常照顧兩個女兒,對她們視如己出,同時也會定期和沙織見面,時而寫信關心她的近況,一切看似那樣的美好。直到奈苗再度懷孕,突然又要再次當爸爸的田中,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對沙織說,一枝筆在信紙上來來回回,最終仍沒能把信寫完。奈苗懷孕這件事本來應是喜事一樁,可看在小薰眼裡卻不是,她開始變得叛逆,與田中疏遠,把他視為這個家的「外人」,不再叫他爸爸,同時也開始吵著要見親生父親澤田,沒來由的轉變讓田中和奈苗不知所措,不論田中如何安撫、想更多方法想和小薰親近,卻都是徒勞無功。
「爸爸沒有在分以前以後!爸爸都只有一個!」
小薰的一句話重擊著田中,讓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身為父親的意義,或者說父親這個身分對於女兒「們」的關係是什麼,他認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女兒們好,可是卻未曾發現其實他的「再次當爸」對小薰而言是種「背叛」,因為小薰好不容易接受田中是她的新父親,卻沒想到田中和奈苗有了「他真正」的孩子,對小薰這個繼女來說難免會認為自己又要再次成為「外人」了,所以她才會想見澤田、她的親生父親。在剛開始田中未能理解小薰的轉變,只能不斷做著沒幫助的事,然後讓自己越來越疲累,對這層關係感到乏力。
「幹嘛那麼見外,明明是家人...」
沙織因為家中發生不少問題,於是跑去找田中商量,未料卻不小心得知田中將再次成為父親的消息,但身為女兒的她卻不知情,這讓她覺得自己開始被當成了「外人」,當她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本來猶豫著是否要接收新父親的心變得堅定,於是她在田中陪同下回到了繼父的病房,而田中看著眼前的前妻、前妻的新丈夫,以及對父親生病哭得傷心的沙織,明白了自己也在這裡成了局外人,他無法再插手管「這個家」的事,他從這個家的一份子變成了外人,再從一個外人進入了另一個家庭成為一份子,對這樣的關係來去感到惆悵、失落,連他這個大人都會有這種感受,也難怪還是成長的小薰會有激動反應,因為她不安、害怕,深怕她又會被趕出這個「家」。
「人生還有很多機會後悔。」
田中前妻曾說過她後悔許多事,後悔太早結婚、後悔沒把小孩拿掉、後悔嫁給了田中等等,可是就算後悔再多,日子還是來到了現在,雖然談論後悔並非《親愛的外人》主要想說的,不過我覺得「後悔」對重組家庭或原生家庭來說也佔了很大部分,以田中來說,因為離婚又再婚,這段過程中體驗到了三次當父親的機會,只是這三次卻都給他帶來不少困擾,再處理家人關係時,會不會當時他沒有和前妻離婚,現在是否會是一家三口甜蜜的樣子?還是說當他和奈苗結婚後,夫妻倆就協議不要再有新成員了,就這樣四個人就好?做每個決定肯定都有著大或小的後悔在裡頭,三島有紀子放進了這一場約五分鐘、容易被忽略,可是卻滿有意思的戲,給了無限空間給觀眾去思考。
這種從當事人變成外人、再從外人變成當事人的關係,以及意識到並默認自己在任何方的立場為何,是看《親愛的外人》最有趣的部份,也是本片主要想談論的東西,在現今離婚率與再婚率都只升不降的日本,這樣的關係變化隨處可見,看來就只是身份上的異動而已,可是實際上卻非你我想像的如此容易,就像田中一樣,從發現到意識到、最後再到接受,這整個過程相當漫長且不易,中間又得歷經多少煎熬沒人說得準。「家人」與「外人」是如何定義的?《親愛的外人》解構又重新定義這層表面關係,進而向內切入,三島有紀子導演已經拚盡全力,把能說的都說了,最終成果確實不錯。
淺野忠信表現無疑是本片最精采,把一位面對生女與繼女、原家庭與重組家庭間的矛盾、為難、那種充滿內心壓抑的父親角色詮釋得非常好,其次便是飾演小薰的南沙良,以及飾演紗織的鎌田來樹,兩位年輕演員的演出恰到好處,雖然兩人戲份沒有淺野忠信或者田中麗奈來得多,不過觀眾卻不會忽視掉她們,尤其被讚譽為「新垣結衣接班人」的南沙良,在和淺野忠信演出對手戲時未被壓過,而是有股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氣勢,未來大可期待一下。最後就是田中麗奈飾演的奈苗,起初會對這個角色感到不耐,認為她太懦弱、處理丈夫和女兒間的問題也不是很理想,但後來細想又覺得其實她只是跟其他人一樣害怕,丈夫和女兒是害怕成為外人,而她則是害怕再度失去一個家庭,所以她的任何反應、言行舉止是滿合情合理的。
《親愛的外人》無法稱做三島有紀子最棒的代表作,不過跟《少女》比起來本片確實不錯,讓人滿期待她下部作品、同樣改編自文學作品的《古書堂事件手帖》,這套小說我非常喜歡,不曉得三島有紀子會如何取捨共有七本、好幾篇故事的《古書堂事件手帖》,靈魂人物篠川栞子和五浦大輔找來黑木華與野村周平飾演,以氣質來看黑木華確實滿符合篠川栞子這個角色的,但野村周平就滿未知的,他身材有些瘦弱,和五浦大輔給人粗獷形象的樣子對不起來,總之一切就待電影上映之後見分曉了,希望台灣能有機會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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