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公主殺人事件》自認正確的網路正義
電影不賣弄任何技法,呈現現代社會在大量資訊轟炸的時代下,人們在資訊往來更加便利時,很容易因為些許資訊在媒體上的出現或在網路上被搜尋到而因此被煽動的情況;其實這並非不好的事情,因為群體力量的強大可以改善整個社會,卻也可能因為集體錯誤而毀掉一個人。
改編自湊佳苗的暢銷原著小說《白雪公主殺人事件》,與其說是推理電影,不如說是一部呈現網路世代樣貌的社會寫實電影,在故事推進的過程中,其實沒有感覺到導演想帶領觀眾一起推理的企圖,但是卻從中感受到故事主人翁身處大環境中承受到的巨大壓力,藉由呈現各個立場不同的角色在同一事件的立場,觀眾很容易藉此對人物行為作出評斷,而電影裡充斥許多不相干的網友發言,彷彿說出了觀眾面對事件當下的心底話,讓自己似乎成了整起事件的參與者之一,然而事情真相又真是眼前所看見的嗎?
故事從一位化妝品公司的美女職員三木典子被殺開始,她的屍體被發現陳屍在風景區,身中多刀而且被燒成焦屍,由此可見兇手對她的恨意甚堅,也因為該公司的王牌商品是一款名為「白雪」的香皂,社會大眾於是將這起案件稱之為「白雪公主殺人事件」。男主角赤星是電視台生活資訊節目的記者,平常總做些美食報導的小案子,他在某天無意間和女性友人聊起這起案件時,發現公司員工似乎都把矛頭指向與被害者同期的公司同事城野美姬,覺得內情不單純的赤星直覺挖到大新聞,於是拿起攝影機開始採訪這起案件。
儘管城野的名字美姬有「美麗公主」的意思,但她在公司實際上卻是個不擅言詞,內向害羞的土包子,巧合的是,城野在案發後隔天便向公司請了長假,於是眾人議論紛紛,開始猜測她會不會就是殺人兇手,而赤星將自己工作的瑣事和追查案件的過程PO上社群網站,意外引起網友熱烈討論,在不知不覺間,城野已成了眾口鑠金的惡毒殺人犯…然而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殺害「白雪公主」的兇手,是否真是外表不顯眼的「美麗公主」?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平鋪直敘地重現小說原作者湊佳苗擅長以各個出場人物各說各話,而後逐漸拼湊事件原貌的方式,因為每個人面對同一事件所形塑出的記憶出現差異,甚至帶有猜測成份,於是就連說出口的真相都因此有所不同。在同事的眼中,城野看起來總是舉止怪異,彷彿對三木心存嫉妒;在後輩眼中,城野不懂交際應酬,就連要好前輩的送別會都不和大家一起去續攤,在同學眼中、家人眼中,街坊鄰居眼中,城野甚至都呈現出了不同樣貌,不論是好是壞,在赤星的採訪過程中,觀眾彷彿也都被弄迷糊了,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城野美姬?
電影前段藉由逐一介紹相關人物登場,鋪陳人物關係與呈現部分事實,並透過男主角赤星自詡為正義使者毫不慎重的行為,帶出在殺人事件之外故事想要傳達給觀眾的另一部分訊息,赤星將未證實的取材過程放上網路,以及不經處理便將當事人的資訊透露給網友等白目行為,在社群網站上引起軒然大波,而赤星卻沒來得及察覺事態嚴重性,為此也讓自己曝露在危險下。
除了逐一呈現各個人物看法之外,佔據不少電影篇幅的,還有赤星將採訪過程放上社群網站「twitter」時,出現的許多匿名網友留言,有的人抱持看好戲的心態而追蹤了他的帳號,有的人則根據赤星的爆料開始揣測起兇手的手法和動機,彷彿憑藉網站上的部分文字和圖片,自己就成了鐵口直斷的私家偵探,網友開始人肉搜尋當事者的真實身分,在斷定城野是兇手的前提下,從她過往的生活軌跡試圖想搜尋出部分珠絲馬跡,每個網友都自認是推理高手,坐在電腦前就以為能評斷一個人的是非對錯,然而,事情真相又真是如此嗎?
《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帶領觀眾用全知角度去探尋事件真相,從赤星的偷拍攝影機,從電視的新聞報導,從網友的推特發文,到最後我們甚至可以從城野美姬的本人自述去理解她的內心世界,從她的兒時生活到學生時代,一直到進了公司和三木典子及其他同事的共處,而她最喜愛的古典樂團又如何讓她的小小世界崩解,以及事件發生的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然,觀眾同樣能夠在觀影過程中,提出相同於觀賞其他角色自述時所出現的問題:「你們所說的這些,是否都是實話?是自己的想像揣測?還是為了保護自己所說的謊話?」但很有趣的是,我們才正要這樣想,真相卻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直接攤開在觀眾面前,讓包括主角在內的所有人栽了個大跟斗。
然後原先眾口鑠金的人開始噤聲,為了掩飾自己丟臉的錯誤,這些藏身在螢幕背後的鍵盤偵探開始去追究錯誤的來源,彷彿一定得要有人為整起事件負起責任般,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不想承認,其實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的錯,其實是一群人的錯,而自己也是整個環節的共謀者之一,大家只學會一件事情:找到目標,群起批判,你一言我一語,讓對方舉白旗投降,然後事件就能告一段落了。
電影不賣弄任何技法,呈現現代社會在大量資訊轟炸的時代下,人們在資訊往來更加便利時,很容易因為些許資訊在媒體上的出現或在網路上被搜尋到而因此被煽動的情況;其實這並非不好的事情,因為群體力量的強大可以改善整個社會,卻也可能因為集體錯誤而毀掉一個人,《白雪公主殺人事件》呈現了這樣的世界,乍看之下荒謬又可笑的藉由片中角色的行為諷刺整個社會,但其實在這個時代卻是如此稀鬆平常,因為你我也都可能是眾多參與者之一,但其實根本只是湊熱鬧而沒有資格給與意見的局外人,一想到這裡,還真忍不住冷汗直冒啊。
作者:Ruke
【下雨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