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下的希望《帶我去遠方》
(本文內含部份劇情,請謹慎觀看)
觀賞完傅天余導演的《帶我去遠方》,我緩緩步出試片室,看見導演正在跟其他電影人說話,我湊近她的身旁,想與她分享這部電影所賦予我的感動。我是個容易緊張的人,所以跟任何導演說話,都得讓我鼓起莫大勇氣,深怕言語冒犯,或是說出不得體的話。好不容易,終於讓我逮到機會跟她聊聊,我誠實分享對這部電影的看法,其中有好也有壞,當然也有我對這部電影的種種疑問。雖然我無法解讀導演對我這些發問背後的想法,但見她似乎很有耐心解答我的疑問,而在導演的解答過程當中,感受在她小小身軀背後,所藏不住的那顆纖柔細膩之心,也難怪可以導出這樣一部清新溫暖,卻又帶有小小惆悵的小品佳作吧。
比起其他晦澀難懂的電影,本片將焦點轉回觀眾腳下熟悉的土地,充滿小人物平凡卻貼近人心的感動。影片開始,映入觀眾眼簾的是各色小小圓圈,以溫暖而帶透明感的色澤,構築出一個充滿光線,五彩繽紛的世界。這些圓圈,其實就是我們平常檢驗色盲所需用到的圖片。導演以這些富有普普風的圖案,作為全片最重要的視覺概念,不論女主角家的牆面,或是她穿著的裙子,所拿的雨傘,到處都可見到小圓圈的縮影。導演也在影片前段構築大量事件,表現小女孩阿桂(李芸妘飾演)「色盲」的事實,讓她眼中所看到的事物,與大多數人不盡相同。她是全片冷靜的「旁觀者」,在片中並未有太多情緒起伏,您我很難解讀她當下的感受,只知道色盲是一個引子,接著透過阿桂的色盲,呈現她心中的奇想世界;另方面也透過阿桂的目光,讓觀眾看到她週遭的人物,以及她所生長的世界。
阿桂有位名叫阿賢(林柏宏飾演)的表哥,就讀雄中的他,帶有文質彬彬的書香氣息。他跟阿桂是導演鏡頭底下的對照組:如果說阿桂她天真無邪,那阿賢便是纖細敏感;如果說阿桂她理性活潑,那阿賢便是感性壓抑。片中表兄妹的互動令人羨慕,導演一開始便讓兩人互玩各國打招呼遊戲,兩人玩到最後,緊緊擁抱依偎,最後尷尬分離,如此互動是那樣地寫實。阿桂崇拜阿賢,阿賢則將阿桂視為情感依偎,這段凌駕親兄妹本該有的互動,相信現實生活有兄弟姐妹的觀眾,看到都會感到汗顏。
表兄妹都有跟其他人「不同」之處,阿桂顯而易見是她「色盲」這個部份,但阿賢則是在劇情中段,才讓觀眾赫然發現他是同志。劇情安排一位日本人,讓阿賢一眼瞬間喜歡上他,彷彿有同志啟蒙或發現自身性向的成分在裡面,但我更想將這段視為阿賢他的初戀,以及他對自身情感的解放。影片雖有同志情節,但絕非是部同志電影,好似泰國電影《愛在暹羅》,片中最濃烈的同志戲,也僅限於男男雙唇之間的碰觸,其餘都以「留白」方式讓觀眾自行想像。且「留白」正是我最喜歡的影片處理方式,不論是演員做戲,鏡頭只拍演員背影;又或是阿賢他在最後的開放式結局,導演都揚棄直白陳述,賦予觀眾無盡想像空間,讓人覺得很曖昧,卻也很美。
一部電影貴在「同」與「異」之間的拉鋸,「異中見同」則是本片最知性的玩味。片中兩位主角雖然各有不同之處,但在某些方面卻也存在相同之處,那就是對「遠方」的追尋,都想要在遙遠的未知世界,找到一個專屬自己的安身之所。阿桂她想去一個充滿色盲的色盲島,那邊有她的同伴,於情感上可說是種安心的依歸;阿賢則想去紐約,那邊是他的美國夢,同時也是他跟愛人的理想國。兩人最終有沒有到達遠方?請容我在此不作劇情透露,但對兩人的「成長」來說,或許他們已經成功到達她們未曾去過的「遠方」,在歷經片中種種事件過後,兩人也都獲得寶貴的成長經驗。當然在觀影過程當中,不免會激起觀眾成長時的點點滴滴,在歡笑的背後,憑添些許惆悵。
「港口」也是本片重要場景,巧合是戴立忍的《不能沒有你》同樣呈現南部高雄的港口意象,但如果《不》片的港口是黑暗抑鬱,那本片的港口則是溫暖而又炙熱。同樣的港口,透過不同的影像風格,表現出不同的風情樣貌,然而一個港口「送別」與「迎接」的象徵,也都同樣透過影像昭然若揭。
最後談到演員部份,資深演員梅芳的演技有目共睹,有她的地方就有歡笑,精湛而又生活化的演技,果然老薑。扮演兩代阿桂的李芸妘及游昕,演技銜接得非常流暢,不過相較之下則是李芸妘的表現較為引人目光。此外,林柏宏的演出則是一大驚喜!觀眾對他的認識,大概都從第二屆「超級星光大道」開始,雖然林柏宏沒能挺進決賽就遭淘汰,但表演確實開啟他另一扇窗,果真具有當演員的潛力。且看他在片中表現自然,清晰的口條更是幫他演技加分,雖然最後一場哭戲稍稍暴露缺陷,但就第一次演電影的林柏宏來說,實在是瑕不掩瑜,值得每位新進演員借鏡。
時而甜美,時而沉溺,《帶我去遠方》透露質樸生活中的哀愁及美麗。以一種特別的情調,讓人覺得溫馨,有取暖的感覺;同時也充滿輕盈的奇想,讓觀眾進入影像世界當中,彷彿獲得一股放鬆及原諒的能力。影片引用美國詩人康明斯(E.E.Cummings)的情詩《somewhere I have never traveled》,意境綿密深遠,用詞美妙萬千,但透過阿賢口中說出,卻又是愁腸百轉無奈萬般。就讓影片最後出現的那道彩虹,忘掉憂傷,以希望來迎接未來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