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鐘與蝴蝶》境由心轉
一個走在人生頂端的四十四歲男子,突然連洗個澡都需要看醫護人員的臉色;他像是被鎖鏈緊緊困縛在牢龍之中,全身上下只剩下左眼還能開闔跳動,但即使是停留在鼻頭上的蒼蠅,對他來說都像面對競技場的兇猛獅子一樣難纏….
尚-多明尼克‧鮑比(Jean-Dominique Bauby),生於1952年4月23日,曾任法國時尚雜誌Elle總編輯,以翩翩的姿態活躍於時尚圈,在別人的眼中,他是一個桀傲不遜、玩世不恭的風流才子,直到一個美好的早晨,他與有著烏黑髮絲的新女伴纏綿之後,駕著最新款的銀灰色德國跑車,準備到前妻的家中接兒子共度週末,就在閒話家常的鄉間小路上,他像是被孩童無情扯斷翅膀的蝴蝶,一動也不能動的重重墜落,從此被禁錮在笨重的潛水鐘裡頭,只能望著多采多姿的世界離他而去。
一個走在人生頂端的四十四歲男子,突然連洗個澡都需要看醫護人員的臉色;他像是被鎖鏈緊緊困縛在牢龍之中,全身上下只剩下左眼還能開闔跳動,但即使是停留在鼻頭上的蒼蠅,對他來說都像面對競技場的兇猛獅子一樣難纏;帥氣的臉龐因中風而扭曲,那張臉孔甚至連自己見了都感到陌生害怕;甚至連在孩子心目中,原本應該保護著家人的父親地位,都還需要讓兒子幫自己擦拭嘴邊的口水,而使巨人的形象一塊一塊瓦解破滅。
他由衷感謝,現代進步的醫療科技,竟然可以讓自己那麼毫無尊嚴的「活下去」。他這一生有太多的遺憾、太多未完成的夢想、太多還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但如今都只能憑空想像,用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所堆砌出來的句子,向世界證明自己仍然活著的事實。電影原著【潛水鐘與蝴蝶】,就是尚本人,在紀錄者克蘿德(Claude Menbidil)的耐心謄寫下,一字一句用生命完成的見證,讓眾人知道,他只是被困在一個名為「閉鎖症候群」的蛹殼之中,靜靜等待羽化奇蹟的時機來臨。
《潛水鐘與蝴蝶》透過詩人導演Julian Schnabel 的詮釋,讓觀眾透過男主角僅存的左眼視野,去感受應該自由的靈魂,被禁錮在軀殼裡的挫折與無奈。在一片黑暗中,循著微光找到方向的過程,自然就不可能完全平遂,其中更是充滿了各種情緒,不單單有些自視甚高的尚,要如何面對接踵而來的無力感,更包括在他身邊照料的人們,於意外發生之後,怎樣去調適與對應的心理轉變。原著的文字和背景,就具有相當程度的煽動力,即使電影的節奏不快,仍保有一定的催淚效果,但阿江在看完電影之後,更想回頭把書找來看,因為我有太多的疑惑,希望能從書本中找到解答。
作者在書中,幾乎不曾提到和前妻之間的關係,但電影卻直接了當的表示:「那是我孩子的母親,不是我的老婆。」雖然這只是演員臨時發想的口白,但前後對照起來卻又極盡諷刺。因為在事發之後,前妻是最早來到病榻前,探望並且照顧尚的人,反而他朝思暮想的新女友,從頭到尾不曾出現過,只是透過一通電話,告訴尚:「我只想記得你最英姿煥發時的模樣,所以…」
如果一段感情只能同享福,卻無法共患難,那再多的理由和說辭,對我來說也都只是藉口罷了,然而尚卻選擇當著前妻的面,要她代為傳達「我也一直在等妳」的訊息給這個第三者,這是何等羞辱與殘酷的決定?即使離婚的兩人,在情感上已互不相欠,但面對一個即使關係瓦解,在大難來時卻仍不棄不離的照顧者來說,難道還比不上一個不知身在何處的野女人嗎?成全與否,這都是個抉擇。
欣賞《潛水鐘與蝴蝶》的電影,你會被主角殘而不廢的精神給感動,生而在世若用不同心態去看事情,男主角一生的好壞,或許也就不那麼重要,喜不喜歡他的感情觀也更不重要了,畢竟他是個凡人,並不會因為一場意外,造就他成為了聖賢或先知,自然就會有他人性的弱點與缺陷。但若只是讀他的文字,阿江會被他的泰然給感動,而電影卻增添了更多私人的情緒在裡面,與其說本片改編自他所寫的書,反而更像導演透過補遺的方式,讓觀眾不只能從主觀的角度來觀看大千世界,更透過對作者的認識與瞭解,去接近作者寫作時的心境,不甚完美,也充滿了遺憾,但更接近真實的人生。
『應該要去其他的地方找。』尚-多明尼克‧鮑比,卒於1997年3月9日,就在【潛水鐘與蝴蝶】一書發行的兩天之後,他搭上一列沒有終點的地下鐵,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去尋找一把可以解開他潛水鐘的鑰匙。『我去了,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