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幻想──《迷走青春》
加拿大電影《迷走青春》(The Tracey Fragments, 2007)最大的特色,就是從頭到尾都藉由多重視角、不規則景框,敘述同一時間-空間所發生的外顯事件與內隱想法。這種特殊手法一方面給予觀眾更豐富的觀看角度,另一方面也讓觀眾目不暇給,從而營造出迷離混亂的視覺與知覺效果。再加上本片倒敘、插敘的懸疑敘事法,觀眾便輕易地走進主角崔西的狂亂精神世界。
一開始,我們會以為這是少女崔西焦急翹家,以尋找失蹤愛弟桑尼的冒險過程。但隨著更多的回憶被挖掘陳述出來,我們將逐漸明瞭崔西是一個不受父母真心關愛、不受同儕認同,而成天活在自卑與自大、冷酷現實與狂妄異想的青少女。因而本片乃是她在雜揉了過失與故意、善意與惡意、受害者與加害者心態的狀態下,間接導致弟弟死亡後,由逃避現實走向面對現實的心靈旅途。
不過,片尾的曖昧安排,卻讓整個故事在即將風輕雲淡之際,再度浮現令人難以捉摸的氤氳之氣。逃過一劫的崔西走下公車,看到心儀的男生卻不再駐足,只說:「我要去找桑尼,不再為任何人停留。」
從某個角度而言,崔西不再為男生停留,固然意謂著不再迷戀他(因而暗示了她承認是因為迷戀他而害死了桑尼),但仍然要去找桑尼,卻暗示了她仍未面對桑尼已死的事實。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我們也可以說崔西已經完全面對現實,決定告訴父母與警方有關事實。
然而,即使是後者,我們也不能肯定她就是完全「穿越幻想」(traversing the fantasy)的。大他者(the big Other)對於主體(subject)的創傷性質詢,總是使主體促生幻想以遮掩創傷的真實界(the Real),從而由逃避現實到面對現實的歷程往往是由遭逢真實走向遮掩真實的歷程;崔西呈現給我們的所有回憶,因而縱使面對了現實,卻也必然相應地遮掩了真實。
於是,人可以走出幻想,卻走不出全部的幻想,或者正是以另一個幻想作為走出幻想的代價,便成為本片末尾崔西那抹看似走出泥濘迷亂的微笑中,最重要的不能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