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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在」的曖昧與弔詭《空屋情人》


我們看到,在青年意外被抓,甚至被陷害入獄後,少婦試圖著在空屋、空景中,找回過往短暫的甜蜜時光,雖然這時的空屋已非空屋,但少婦卻依然如入無人之境般,自顧自地享受夢境中的溫存。我們才又發現,「空」不再是原先我們所認知的那個意義,存在與不存在,也並非兩元對立。

表面上看起來,《空屋情人》像是一齣社會寫實劇(婚姻暴力、非法入侵、獨居老人、特權勢力)和一部武俠或超現實靈異電影的怪異組合。而更詭異的是,它骨子裡還其實充滿了對愛情的狂想,與對存在的辯證。

金基德在這部片中,將他孤獨的中心點,拉到一個騎著機車遊蕩的青年身上,巧思獨具地開展出一種奇特的「借殼生存」方式。這個完全無需交代來歷背景的青年,藉著在住家門戶上貼宣傳單的方式,找到屋主不在家的空屋,於是趁著這個機會,他住了進去,穿屋主的衣服、用屋主的浴缸、吃屋主冰箱內的食物,而他也會替屋主洗洗衣物、打掃環境,甚至修理故障的器具家電。然後悄悄地離開,有時連回到家中的人也沒有發現異樣。


不被意識到的存在,也算是存在嗎?


當劇情進入第二段後,開始發生有趣的變化。青年進駐了一棟豪宅,在裡面快活地泡了澡、吃了晚餐,才發現屋裡其實有人:一個受虐而噤聲躲避的少婦。故事的角度突然之間由「入侵者」觀點的探索,變成了「受侵者」觀點的窺視,原本宛如隱形存在的青年,真正地介入了別人的故事。


編導金基德向來喜好孤獨與隔絕空間所帶來的私密感,而在《空屋情人》中,那一間間被侵入的空屋,陌生疏離的氛圍,正完美地輔助了這對意外牽扯進彼此生活的情人,在彷彿角色扮演與漂泊流浪的一段段旅程中,無需言詞,便能讓感情不斷地堆疊。


而金基德更在片中大量運用了寫真、螢幕與鏡像,讓這種「非實體」的存在,來對應男女主角一起入侵空屋時,希望不被發現的隱形存在,使影片顯得更加曖昧有趣。


而你還會發現,這對男女宛如漂流的靈魂,四處找尋著空洞的軀殼棲息,就像是《上錯天堂投錯胎》般。在結合的那一剎那,兩者的存在也產生了不同的意義。


在地上繞著樹空轉的高爾夫球、輕輕地滑過牆角溜過來暗示著「我在這裡」的高爾夫球、飛擊而出直中要害的高爾夫球,金基德帶著頑皮興味與銳利才氣的隱喻,似乎暗示著,存在絕不只有一種形式,無聲與隱形,也不見得代表著虛幻或無意義。


而金基德又更進一步將這種存在的微妙性與愛情融合在一起。


我們看到,在青年意外被抓,甚至被陷害入獄後,少婦試圖著在空屋、空景中,找回過往短暫的甜蜜時光,雖然這時的空屋已非空屋,但少婦卻依然如入無人之境般,自顧自地享受夢境中的溫存。我們才又發現,「空」不再是原先我們所認知的那個意義,存在與不存在,也並非兩元對立。


而到了影片的最後,自修而練成一身輕功絕技的青年,逃出了監獄,來到少婦的豪宅。然而,原本預期的復仇與亡命鴛鴦情節並沒有發生,少婦、丈夫與青年竟然神奇地共存下來,而且在彼此的眼中,這個愛情世界裡,都只有兩個人存在。


影片最後走在真實與幻覺交界的收場,成為金基德電影至今最浪漫的時刻。愛情是夢幻,或是童話?金基德撩撥著「存在」的曖昧與弔詭,然後用最主觀、最捉摸不定的「愛情」來盛載它,相互應和,讓他開放而自由的結尾,更為溫柔輕盈,卻也更具複雜意趣。

作者:牛頭犬的資料庫 【牛頭犬的資料庫】

本期焦點-【v.020】 2005/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