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雀》:戀戀香港風雨情
《文雀》是杜琪峰的香港讚美詩,也是一則視覺風格化的香港寓言。
杜琪峰作品《文雀》的故事不發生在香港的街頭,就在香港的樓宇之中以及之上;在陽光中鋪陳,在風雨中落幕,說的其實是香港的政治與歷史寓言。
電影中,林熙蕾急著從傅先生手中拿回自己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才能找回自由,傅先生對她好,卻限制了她的自由,她不愛傅先生,卻也掙不脫他的掌控,口口聲聲 說護照遲早都會歸她的,急什麼?何必偷?但是一舉一動都被人釘梢,活像跳不出佛祖手掌心的孫悟空,不能呼吸,也不得喘氣的窒息感,使得她不得不找上任達華 的四人扒竊集團,找上還有些仗義情懷的人求援,似乎就是她唯一的出口了…就政治神話的意涵而言,這一切一如《文雀》中不時浮現的胡琴配樂主題一樣,巨大的中國與香港士紳的陰影提供了既曖昧又準確的對位空間。
四位扒竊鎮日廝混街頭,生於斯長於斯,對於香港的眷戀依賴早已成為生活一部份,榕樹氣根,街頭飛鴿,飄雨小巷,幾何式的樓梯風景,都是極美的詠歎調,杜琪峰用了浪漫抒情的表現主義影像來訴說他的眷戀之情,來來去去的都是外地人,剝削或利用,發達或失意,最後都會棄香港而去,這一群扒手其實只是很快就會隨時間 與記憶老去的一群舊景觀,只有他們會繼續在香港街頭穿梭生活,那正是任達華的街頭寫真與林熙蕾老在街頭跑來跑去的真正企圖:歌詠香港,禮讚香港。
於是單手就能擊敗任達華的盧海鵬接受了挑戰,只要任達華能在雨夜裡,帶著林熙蕾的護照一路順利走到中環,盧海鵬就放林熙蕾一條生路。但是,那是一條決戰險路,盧海鵬的人馬會沿路攔截,這是杜琪峰精心打造的決戰場景,有傘有雨,有車廂,有交通號誌,有水花,有刀片,有對戰,還有伏擊,有爵士,還有舞蹈,慢動作攝影織出了直追《秋水伊人》與《萬花嬉春》的雨中歡情。
問題在於,詩情是《文雀》仰賴甚深的文化包裝,隱晦因而成為杜琪峰的奧秘與包袱所在,朦朧,創造了若有意,亦若可想見的曖昧意像,但是沒有人拿捏得真確,香港人可以在街道巷弄中找回舊香港的記憶,外地人也可以撿拾香港的意像完成印像拼圖,但是杜琪峰想做的,與做出來的事物,卻有著一段極其曖昧與冗長的距離,關鍵在於戀戀香港,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杜琪峰的《PTU》是多有力的夜香港寫真?騎單車或是打傘的任達華卻讓人在急著理解劇情轉折與誰受了傷之中,迷失 了美麗的香港街景。
對我而言,杜琪峰的《文雀》是一首表現主義的現代詩,有人聽見了節拍旋律,有人看見到詩情意像,各取所需,成為現代詩各自表述的自由結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