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遺忘的1937》:第三者觀點
觀看《被遺忘的1937》不但可以重溫歷史,也可以見証到紀錄片的拍攝手法。
中日戰爭史上的南京大屠殺發生在1937年的12月13日之後幾天之內,大約有二十萬人民和戰俘死於日軍的軍刀和槍砲底下,今年時逢南京大屠殺的七十周年,美國紀錄片工作者比爾.古登塔(Bill Guttentag)和丹.史特曼(Dan Sturman)於是在前美國線上(AOL)副總裁泰德.李昂西斯(Ted Leonsis)贊助下拍出了紀錄片《被遺忘的1937》。
這是一部在歷史的邊緣上,試圖搶救記憶的紀錄片,時隔七十年,多數的倖生者、加害者或者援救者,不是凋零就是死去,很難再站在鏡頭前陳述往事,因而增加了紀錄片的製作難度,曾經兩度得過奧斯卡紀錄片獎的比爾.古登塔究竟如何突圍呢?他的作法其實也提供了紀錄片工作者一種創作思考。
1937年的中日戰爭,日軍先攻第一大城上海,再奪首都南京,是先聲奪人,挫敗中國人意志的戰術,但也正因為南京是當時的中國首都,外國使節、商人和傳教士,日軍南京進城後以搜捕南京防衛士兵為藉口的屠城行為,受害的固然是中國人,有一批不願撤離的外國人卻因而成為歷史的見証者,他們對南京或中國人民的感情或許不太一致,但是面對生死關頭,人命如草芥的悲慘時刻,基於人性尊嚴和人道立場,他們陸續挺身而出,畫出非戰安全區保護無辜百姓,透過外交交涉途徑積 極保護極多手無寸鐵的男女老幼,另外他們也寫下了珍貴的日記,紀載了這段歲月的戰地見聞,同時也有紀錄影片的拍攝。
這批外國人中包括了包括一個納粹主義的生意人約翰.拉貝(John Rabe);一個美國的外科醫生鮑勃.威爾森(Bob Wilson);一個美國私立教會學院的女校長敏妮.華群(Minnie Vautrin),他們的做為及紀錄成為南京大屠殺的悲慘往事,不是日本人極力否認,中國人悲情控訴的各說各話的無解謎題,而是第三者書寫歷史的實証。
問題是,他們都已辭世,除了文字紀錄,不可能再現身說法,指証這段血腥歷史的真實感受,他們在生前也沒有特定團體做出口述歷史的影音紀錄,文字是唯一的憑據,也成了導演唯一可以善用的素材,把文字轉化成聲音,就成了《被遺忘的1937》的選擇。
這部電影一開場就註明電影的聲音都出自現存的史料書籍,然後出現了伍迪.哈里遜(Woody Harrelson)、瑪莉.海明威(Mariel Hemingway )和以《面子》入圍金馬獎女主角獎的女星楊雅慧(Michelle Krusiec)和在好萊塢電影中專演反派恐怖份子的影星J?rgen Prochnow等人,這不是好萊塢的試片會,也不是劇情片的選角試鏡,他們每個人都是配音演員,要根據1937年待在南京的外國人見証手稿,唸出這群外國人在南京現場的見聞回憶錄。
無法取得現場影像的紀錄片,常常會採取現場模擬的類戲劇手法重現往事,但是分寸拿捏極艱難,誇張就過火,不真;內歛就虛弱,無力,二十萬人死於刀口下的南京大屠殺是何等悲慘的往事,《被遺忘的1937》若採模擬演出,其實只會削弱了戲劇張力,向歷史影像取材,加上倖存者(包括被強暴的女性,家人被害的目擊者)以及加害者(導演從日本檔案中找到南京戰役的日軍追憶紀錄片段)的訪問,只能勉強充數,最重要,也最具有說服力的骨幹當然來自這些原本是戰爭中立者的第三者的觀察與報告,就算這些人都已辭世,找回他們的聲音,把他們的文字紀錄找到合適的口氣與語法,逐一細述重現,因而就成了《被遺忘的1937》很特別的表現手法。
這些好萊塢演員原本就擅長聲音表演,導演像一般紀錄片的受訪者一樣拍下他們唸白的表情與聲音,所有的對白都出自他們演出角色生前的手稿,他們的揣摩與重現,只是在白骨上添了血肉,讓靜默的聲音有了靈氣,也讓一部沒有其他說明性或註解性旁白的紀錄片,能夠嚴格遵守一切文字和聲音都有依據的忠實信念,讓外國人見証的南京大屠殺往事,得能不再被世人遺忘。
《被遺忘的1937》是外國人以中日戰爭題材所拍的紀錄片,第三者的觀點,第三者的聲音,鮮明的旁觀美學,提供觀眾更客觀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