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武談《阿基里斯與龜》之二
《阿基里斯與龜》所提出的其中一個問題就是:「究竟什麼是藝術?」身為藝術家,你會經常碰到來自畫商的冷嘲熱諷,以及同儕藝術家的嫉妒或比較心。純粹享受創作愉悅的藝術家,反而不見得能獲得現實上的名聲與利益。
在我們這個時代,大家普遍認為,當一個勇敢追夢的藝術家比當一個庸碌度日的上班族要來得更好。我們不斷被教育「夢想終會實現」這種謬論。許多孩子都被鼓勵要讓自己變得特別、與眾不同,過程裡的辛苦與代價都不用考慮,最後卻撞得滿頭包。說老實話,對於這種鼓勵大家勇敢作夢,追求自我實現的時代氣氛,我感到相當憤怒。我父母當年嚴厲要求我去念理工大學,因為這樣比較能找到穩定工作,也比較有機會掙得穩定的薪水。對於這樣的養成,我極力反抗,最後的結果就是對藝術心嚮往之。這對我影響深遠。今天,和我同為戰後嬰兒潮世代的同輩們都竭力讚頌藝術的不朽價值,但對我來說,情況正好相反。我覺得藝術的價值完全被誇大、高估了。我一向喜歡跟大多數人唱反調。在拍片這件事上,我的態度非常一貫,就是追求賣座絕對不是一切。回想我年輕的時候,找一份跟別人不一樣的工作是最重要的。至於這份工作是否賺錢,或是否能被大多數人認同,反而成為次要問題。在那個年代,許多人之所以想成為藝術家,最主要的心態是不想落入一種刻板、無聊、一成不變的生活模式。這種不願被群體力量拘束的渴望和努力,在戰後工業化的日本社會,本身就是一項值得稱許的傲人成就。這部電影就反映了這樣的時代思維。劇中人物並沒有把現實利益的追求或作品大賣當作優先考量。
我希望在影片的視覺呈現上能將真知壽三個不同的人生階段區分出來。但我同時也希望片中所出現的繪畫都看起來鮮豔、生動。童年階段,我讓影片偏褐色,只有繪畫的部分保持不變。這種調色效果不會太明顯,只是一層淡淡的色調而已。為了做到期望的效果,我花了很多時間和視覺部門的工作人員溝通。青年部分顏色偏藍,中年部分則儘可能色彩繽紛。我們試過很多深淺不同的色調,結論是只要有微微色偏就好。因為過重的褐色跟藍色,看上去會很像日活出品的色情片。只讓觀眾察覺有細微差異,這樣的程度就足夠了。
(本新聞由傳影互動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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