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坎城影展特別報導(四):華語電影總覽
今年的坎城影展,除了畢贛獲頒評審團特別獎的《狂野時代》,華語片在其它的單元也沒有缺席。《左撇子女孩》呈現台灣夜市的生命力,更融入在地特色於時事,製造不少衝突和笑料,最後獲得了影評人週單元的「甘基金會發行獎」。

今年的坎城影展,除了畢贛獲頒評審團特別獎的《狂野時代》,華語片在其它的單元也沒有缺席。
最受到矚目的,當屬從籌備到完成花費十年,集結金城武、劉青雲、古天樂、梁家輝、任賢齊、高圓圓等驚人卡司的《風林火山》。導演麥浚龍繼大獲好評的《殭屍》之後乘勝追擊,於2015年宣布了《風林火山》的計畫,並於2017年殺青,後製期間各種傳聞不斷,終於在2025年的坎城影展午夜單元亮相。《風林火山》打造了一個神祕又瘋狂的世界,大企業家、警察、黑道、殺手之間因為利益與情感糾葛,陷入複雜混亂的局面。電影在攝影、美術和場景上展現極為宏大的野心,每一個畫面都精心雕琢,從初登場就型到不行的金城武、飄著雪的銅鑼灣槍戰場面就令人充滿期待。然而,或許是原本史詩級的片長因為影展要求或上映需求,不得不被刪減為兩個多小時,角色的關係、行動的邏輯都顯得支離破碎,讓觀眾需要自行拼湊與腦補,最終漸漸迷失在過於華美反而失去真實感的場景之中。午夜十二點半才開始放映,片長又接近兩個半小時,讓白天工作已疲累不堪的電影人昏昏欲睡、不斷離場。即便首映並未收獲太多好評,但這樣一部耗費鉅資打磨多年、美學可觀的作品,依然會讓人想要一探究竟。此外,更能夠在片中一睹八年前顏值正盛的金城武、劉青雲、古天樂等人的型男風采,即始電影不夠賞心,也能悅目。(還有悅耳,這是坂本龍一配樂的作品,電影面世時他已離世,恐怕也是始料未及。)
《風林火山》中帥到破表的金城武
入選國際影評人週、鄒時擎執導的首部長片《左撇子女孩》,則是展現了小而美的姿態。來自台灣的鄒時擎是奧斯卡得主、《艾諾拉》導演西恩貝克的長期合作夥伴,曾擔任《火紅大箭男》、《歡迎光臨奇幻城堡》、《夜晚還年輕》等片的製片,兩人於2004年亦曾合導《外賣》,這回換鄒時擎獨立執導,西恩貝克參與製片、編劇與剪輯。靈感來自於導演的自身經歷,片中由葉子綺飾演的左撇子女孩,跟隨著蔡淑臻飾演的媽媽、馬士媛飾演的姊姊重返台北討生活,媽媽在夜市開了間小麵攤,一家三口女性用各自的方式,面對生活遭遇的種種困境。馬士媛首次參演電影,憑著搶眼外型和嗆辣表演,讓人印象深刻,可望在年底的金馬獎入圍名單搶下一席最佳新演員。葉子綺曾演出電影和劇集,表演經驗豐富,這回憑著自然天真的演出,成為全片焦點。而夏騰宏、黃鐙輝、陳慕義、小八一眾配角各具草根特色、鮮活亮眼的表現,亦收畫龍點睛之效。影片以強烈的運鏡和色彩,呈現台灣夜市的生命力,更融入在地特色於時事,製造不少衝突和笑料,最後獲得了影評人週單元的「甘基金會發行獎」(Gan Foundation Award for Distribution),台灣觀眾可望於年底看到這部充滿台味的精彩小品。
《左撇子女孩》揮灑出台灣夜市文化的生命力
平行單元導演雙週幾乎每年都會選入至少一部華語電影,只是遴選的標準總讓筆者摸不著頭緒。去年是曾威量的《白衣蒼狗》,儘管陰暗晦澀難以閱讀,但憑藉導演獨特的風格與美學、聚焦邊緣議題,最終拿下金攝影機獎特別提及。今年的代表則是來自中國的《花漾少女殺人事件》,作為一部商業類型片,它是絕對及格甚至可以獲得大眾不錯的評價,只是當它被放在標榜多元創新與個人風格的導演雙週,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導演周璟豪曾以短片《洛桑》獲得關注,《花漾少女殺人事件》為其首部劇情長片,便獲得陳正道支持並擔任監製,找來資深演員馬伊琍、以《你好,之華》提名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的張子楓飾演母女。身為滑冰教練的母親,以極嚴格的態度要訓練女兒拿下比賽冠軍,以彌補自己的缺憾。在巨大壓力下,女兒的身心狀態開始不穩定,此時,一名富有天份的女孩出現,更讓女兒瀕臨崩潰邊緣。導演在懸疑驚悚氛圍的掌握上頗具水準,也呈現出華人父母對子女病態的期待,少女對夢想、友情、愛情過分渴求而逐漸內心扭曲。除卻太過灑狗血的部分,演員的表現堪稱到位,只是劇情一路如主角的內心漸漸走向失控,結尾合理化一切的關鍵也了無新意。最終留下深刻印象的,是攝影師余靜萍掌鏡下的朦朧光暈,還有在雪白的冰上揮灑的紅色鮮血。
張子楓在《花漾少女殺人事件》展現不俗滑冰技巧
導演雙週另一部入選的華語片《幸福之路》(Lucky Lu),也因為由張震主演而備受矚目。這是韓裔加拿大籍導演勞埃德李崔(Lloyd Lee Choi)的首部劇情長片,改編自他入選2022坎城影展短片競賽的作品《老樣子》(Same Old),一名在紐約送外賣的華人移民男子,當他終於攢夠錢租下公寓,準備迎接從家鄉前來相會的妻子和女兒,賴以討生活的電動單車卻被偷了。一連串的倒楣事接踵而至,原以為近在咫尺的幸福,眼看就要從指縫間溜走。全片發生在一天當中,從男主角送外賣的日常開始,跟隨他經歷了單車失竊、四處籌錢的緊張和困窘,也迎來與家人團聚的歡欣與壓力。《藍色太陽宮》的攝影師Norm Li,將紐約的街頭拍出另一種況味,陰暗雜亂的角落裡,有一群人用堅毅的態度努力面對生活,呈現出移民所面對的殘酷現實,以及美國夢的失落。張震不慍不火、內斂動人的表演,飽滿地撐起全片。而未有對華人移民族群有更新穎的觀點與詮釋,是較為可惜的部分。
張震在《幸福之路》裡有內斂動人的演出
今年總計有五部華語片,僅在一種注目單元未有影片入選,成績算是相當不錯,當然後續評價如何,就看電影本身的造化了。《狂野時代》是繼《刺客聶隱娘》後,睽違十年再有華語片在主競賽單元獲獎,巧合的是,兩部都有舒淇演出(儘管在前者的戲份並不多)。而台灣電影連續兩年在平行單元有所斬獲,去年有導演雙週的《白衣蒼狗》、影評人週的《蟲》,今年則有《左撇子女孩》接棒,期盼台灣的新生代導演,能夠持續帶來更多元的創作,在國際影展中發光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