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岳人生》全盲攀岩者的信任與挑戰
中原想吉導演想在電影裡傳達打破殘疾障礙者,就等同於人生體驗受限這點,並不是以拍攝面臨苦難、情感催淚,特地戲劇化視障者,而是以運動員和攀岩家的角度,自然普通的詮釋小林與鈴木的過去、日常和攀岩過程。
看不見的不是到不了,攀上岩壁的「聲」體力行
極限運動是一種人類對於挑戰自我的渴望,不管是在城市穿梭的跑酷,又或是滑板炫技與直排輪滑行競速,除了要有對應的體能的耐力、勇於嘗試的毅力,最主要就是看到變化的即時反應、與瞬間判斷力。
體能與視覺對於極限運動員是不可或缺的一塊,缺一不可,但想像一下,如果你是一個熱愛戶外運動之人,卻在診斷後發現自己眼睛正慢慢看不見,那麼是要放棄挑戰極限?還是在挑戰另外一種極限?
《攀岳人生》是以攀岩運動員-小林幸一郎為主的運動紀實。小林是一位視障攀岩家,28歲罹患遺傳病,導致視力逐漸惡化全盲。但他沒有放棄攀岩,與攀岩教練-鈴木直也,組成搭檔,屢次在世界視障攀岩賽事中奪冠。而如今小林跟鈴木兩位,想要挑戰戶外山壁的自由攀岩,但這對已經全盲的小林難度很高,他們是否可以完成攀岩挑戰?
《攀岳人生》是什麼電影?
以無確保獨攀(Free Solo).完成一趟又一趟不可能任務,聞名世界攀岩圈的攀岩者-艾力克斯.霍諾德,在他的紀錄片《赤手登峰》(2018)裡,曾經說過:「害怕是自然的反應,但你可以選擇如何面對它。」享譽國際的美國攀岩運動者-湯米.考德威爾,在被人挾持、斷掉手指、阿基里斯腱撕裂等,依舊完成的酋長岩,大岩壁路線的自由攀登。在紀錄片《The Dawn Wall》(2017)也說出自己攀岩多年的感觸:「攀岩的困境不曾消失,但你會越來越強。」都實在的展現出一位攀岩者,對於極限運動的熱愛。
但對於一般人或初學者來說,攀岩這項極限運動其實有很多困難點,一來是入門的門檻太窄,許多地方其實並沒有關於攀岩運動場,尤其像是台灣,攀岩運動其實比起滑板、跑酷等運動,更加冷門。
不懂如何使力、借力點平衡,尋找讓自身可行的攀登路線,也是初學者常遭遇的攀岩困難,但對於攀岩運動最致命的,還是許多人是有懼高,不敢攀登到高處,害怕會墜落。如果一般人都有這樣的恐懼,那麼如果是一個連看見眼前事物都困難,甚至無法看見的人,對於攀岩這件事是否是天方夜譚?
但對於喜愛攀岩運動的人來說,不管遭遇到什麼都無法阻止他想攀上山壁岩石的渴望,電影《攀岳人生》應該就是這樣對於阻礙,在外人看似不能和悲劇性的人生中,全盲日本攀岩運動員-小林幸一郎,靠著自己的努力和與攀岩搭檔鈴木直也的配合,脫離了這種殘疾的悲哀,並且完成世界盲人攀岩錦標賽,多次的比賽冠軍。這部電影則是記錄兩人的下一部,鈴木直也決定說服小林,與一般攀岩者一樣,去挑戰自然山壁與天然巨石的攀登,而這也是兩人第一次合作挑戰離開人工岩場和比賽外,極限攀登的里程碑。
導演-中原想吉,在日本富士電視台人文綜藝《THE NONFICTION》單元中,認識了小林與鈴木兩人,在細談時對於兩人的攀岩故事產生了興趣,且值得繼續深究下去,開始延續單元,發展出《攀岳人生》的電影拍攝。
中原想吉導演想在電影裡傳達打破殘疾障礙者,就等同於人生體驗受限這點,並不是以拍攝面臨苦難、情感催淚,特地戲劇化視障者,而是以運動員和攀岩家的角度,自然普通的詮釋小林與鈴木的過去、日常和攀岩過程。來打破一般群眾對於障礙者的刻板印象,這也是中原想吉首部記錄長片導演目標。
《攀岳人生》分析與延伸:
攀岩比賽雖然在台灣是相當冷門的運動賽事項目,但是在1985年的義大利,有已經有正式的比賽規則和項目賽制,並在89年、90年代,正式有攀岩的國際賽事(世界盃、歐洲杯等)。而真正區分如抱石賽、速度賽的機制,要等2007年後國際運動攀登總會成立,2020年納入為東京奧運賽制,一般大眾才對攀岩比賽有較多的認識。
《攀岳人生》電影中的小林與鈴木,所參加的是從2011年就開始舉辦的世界「盲人攀岩錦標賽」。小林原本是視障組B2(能分辨光影)後來轉為B1(無法看見),比賽方式是由嚮導導引運動員前進攀爬,一般採用耳麥,但鈴木通常都是以自己聲音放大在比賽現場,指引小林。
在第一屆盲人攀岩錦標賽,小林幸一郎和鈴木直也這對搭檔就拿下世界冠軍,持續有實績,也讓日本在視障攀岩這塊領域,屬於亞洲區較早被推動的地方。小林後續在2014、2016、2018、2019、2021(2年一次賽制)連續獲得世界冠軍,這也讓他成為,主要亞洲區甚至日本視障攀岩的代表運動員。除了推廣視障攀岩外,小林也開設攀岩館,並都有針對視障者的攀岩詳細的攀岩教學和引導員培訓。小林的這一套教學系統,也有引進到台灣攀岩協會的系統中。他創立的日本非營利組織『Monkey Magic』就有與台灣的原岩攀岩館,舉辦視障攀岩講座和體驗活動。
「視障攀岩」其實是一項高難度的動作,一般人從字面意思應該也能體會到,要一個完全看不見的人透過指示在凹凸的石塊中找尋施力與踩踏點,除了力量之外還需要平衡感跟柔軟度,甚至有不斷嘗試去摸索跟找尋登頂的可能。在《攀岳人生》電影中,我們可以透過小林的日常看見他其實跟一般視障者一樣,得透過白手杖找路,並且在日常上有時也需要透過他人協助(例如登機、找路)。
偏偏一般攀岩運動絕大都依靠視覺判斷,往哪邊踩踏?或是攀爬位置路線等,都是視障者很難去判斷,這也可以看出為什麼小林會如此信任鈴木,做為小林的嚮導,鈴木直也在攀爬上等同於小林的眼睛去指引,但在行動上小林很多時候還是得透過自己摸索,和身體的記憶來完成攀登這件事。
有意思的是,在《攀岳人生》電影完成後,小林幸一郎其實也有去「聽」這部以自己和鈴木為主角的電影。他認為自己的故事被拍成電影,可能一輩子就這一次。透過「口述影像」觀看電影,讓他有種回憶起當時在現場的感動,整部電影讓他感覺很滿足。如同導演拍攝這部片的理由,小林希望這部片讓觀眾除了盲人挑戰攀登之外,也能能看到他跟鈴木之間的友誼、信任,和有趣的公路攀岩旅行故事。另外因為「口述影像」這樣的方式在如今時代也能讓他這樣全盲人可以享受電影的樂趣,這也是小林感覺這個時代比起過去,更加貼近了視障者的需求。
《攀岳人生》值得一看嗎:
全盲攀登者小林與他嚮導鈴木一起合力攀登的紀錄電影《攀岳人生》,在看得時候,讓我想到過去看過同樣是以攀登為主題,香港的紀錄電影《結.Crux》(2017),同樣是敘述香港攀石冠軍黎志偉,因為車禍癱瘓只能坐輪椅行走,但對於攀登的執著,與各方的幫助,坐著輪椅依靠雙手力量,成功攀登獅子山。這故事也在後續被翻拍成劇情片《獅子山上》。而不管是下半身癱瘓的黎志偉、或是雙眼失明的小林幸一郎,從《結.Crux》或《攀岳人生》中,都可以看見,他們如何克服困難,再次讓自己可以在喜歡的事物上重新找回熱誠,不因為面臨重創而沉淪。
《結.Crux》是從計畫攀登前到開始攀登完整正統的克服困難的運動員紀錄長片。而《攀岳人生》的定位似乎更加複雜化一點,不管像是小林期許,不需要這部片只單純當做一種看盲人努力攀岩這件事,而是對觀眾有更多的啟發。
在紀錄片的安排上,導演中原想吉的確有加入一些在攀岩之外,其它情節在紀錄片裡頭,電影中有段關於小林探望脊髓小腦變性症摯友-西山清文,兩人交談關於像他們這樣有所身體障礙的族群,雖然很困難,但是仍有「想要回歸社會」、「回到職場」成為可以繳稅的一份子。雖然與整體小林的攀岩故事沒有直接關係,但可以看出導演剪輯這段,也是在回應小林的期待。
雖然我覺得《攀岳人生》電影中有導演想要講述的核心,但在敘事結構略顯鬆散。前文中曾提到,富士電視台的長青節目《THE NONFICTION》,是以拍攝一般日本民眾的人生故事,為主題的外景綜藝節目。其實《攀岳人生》的呈現跟這檔節目有點像,有點猜想可能因為受到節目當時的訪談風格影響太多,接續性的延伸出這部電影,導致《攀岳人生》在剪輯上雖有連貫性,但同時是零散的,例如在每個部分的過渡,小林的故事、鈴木的故事、西山的故事等,雖然都有提到但是並沒有很好的串聯在一起,比較像三個人的人生故事都同時塞進《攀岳人生》電影裡,而最後才又重新回到攀岳故事。
但我認為這只是電影在節奏和接續處理的一點小瑕疵,《攀岳人生》整體的故事還是受人啟發,就像攀岩運動員小林在多個訪談中所提到的,他希望這是一部描繪他跟信任的夥伴鈴木去攀岩、跟西山還有其它好友談心,並保持對話的幽默,甚至自己開視障的玩笑都無妨,好過於只有聚焦在他這位視障運動多麼努力和困難在達成攀岩目標。
就算是全盲,從電影中也可以看見小林其實是在享受這趟攀岳行程,也許是透過攀岩這項運動表示當你開始動了,你就會想要怎麼完成,就算這條路比較窄,且彎彎繞繞很是麻煩,可能還要麻煩別人,或是依賴你信任的朋友,但最後總是會登頂,雖然登頂眼前還是什麼也沒有,但其它是有感的,至少全身上下的運動痠痛會讓人感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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