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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用《微笑》開啟創傷永無止盡的一天


它早已存在生活中,只是見過《微笑》後,它就不再是本來以為的那樣。除了被它找上的當事人,其他人都不會發現它。沒人能眼見為憑來相信自己的孤立無援,帶來比恐懼更深層的折磨—創傷。觀後將迎來其真切且深入描繪創傷那讓人越回想越悲傷的感受。

有沒有一部作品,讓你觀前只要想到預告畫面就發毛,觀影期間就算有預期心理仍會剉到幾乎時時保持警戒,觀後的腦袋盡是揮之不去、恐懼加倍的畫面。《微笑》就是這種進戲院前好戲已在上演的心理恐怖片,與其說預告剪得好、宣傳很夠力(美國片商為了宣傳《微笑》,請人到MLB賽事的本壘後方觀眾席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引起熱烈討論),不如說它的恐怖主元素挑得巧。一個所有人都見過、自己可能也曾對著鏡子或自拍鏡頭擺出的表情,竟然被轉化成於性質上來說完全相反的觸發感受,這比噁心或扭曲的景象更令人過目難忘。因為它早已存在生活中,只是見過《微笑》後,它就不再是本來以為的那樣。


比恐懼更深層的折磨是無止境的創傷:

一切的起源,得從導演帕克菲恩2020年片長11分鐘的短片作品《蘿拉睡不著》(Laura Hasn't Slept)開始說起。該片以陷入惡夢輪迴的蘿拉向心理諮商師尋求協助為主軸,兩年後被延伸為片長近兩小時的長片處女作《微笑》,並由《蘿拉睡不著》的主角凱特琳史黛西繼續扮演蘿拉。而這回,她是另一位心理諮商師蘿絲只見一次面就成了終生夢魘的病人。


電影的概念直接明瞭,沒多久就破題:跟著心理諮商師蘿絲尋找詛咒的源起和破解的方法。因此,其中不乏有時好似拿回掌控權的偵探元素,但說觀影全程幾乎都處在擔驚受怕、繃緊神經的狀態中,也沒在誇張。最大功臣絕對有由蘇西貝肯詮釋的新任冤大頭蘿絲,她敏銳又細膩地抓住角色的內心感受,讓觀眾不置身其中都難。而且會化身成其他人類的它,不只現身於夜深人靜獨處時,人群聚集的光天化日之下也會笑得你避之唯恐不及。它之所以敢這麼囂張,是因為除了被它找上的當事人,其他人都不會發現它。沒人能眼見為憑來相信自己的孤立無援,帶來比恐懼更深層的折磨—創傷。而創傷正是這部恐怖片探討的核心,所以觀後除了籠罩著恐懼,更多的是其真切且深入描繪創傷那讓人越回想越悲傷的感受。

有網路評論說《微笑》詛咒的概念其實有點像《七夜怪談》,因為會讓你一看就回不去了,但《微笑》的設計更貼近「創傷」的特性。首先,並非鬼魂的它,讓我燃起看一場打怪勵志情節的期待,想從這部片身上解惑痛苦的來源、汲取生存的力量,而我感受到的卻是《哭聲》的絕望。它讓我聯想到以人類的恐懼為食的《》和化身各種情勒的《》,然而它們可能只是靠創傷餵養而得以長生不死的《微笑》的養分,因為創傷是所有負面遭遇與衍生情緒積流成河的成品。


以創傷餵養的「它」:
(以下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它具有專屬性與傳染性,一次只跟著一位被傳染的宿主。就像一個人的創傷,真正的感同身受其實只有自己給得了。沒有人能感受到他人的創傷,唯有一個人的創傷去造成下一個的人的創傷。被傳染的創傷每進入下一個人的生命裡,會像變種病毒般以全新的姿態盤據他的所有感官,化身成專屬這個人的創傷。而持續循環下去的傳染模式始終不變,一如這世上無法讓悲劇不再發生的無奈。

它具有一佔據宿主的生活,便使其他風吹草動的小事成為新創傷的無性生殖能力。甚至,除了傳給宿主當下的促使創傷外,宿主若還有著壓抑在心中的過往創傷,那會是對它而言更取之不盡的存糧。這樣看下來,似乎只要斷絕新創傷形成的可能,專心面對曾逃避且從未逝去的舊創傷,就能打怪成功。而這就是《微笑》最耐人尋味、精準呈現創傷樣貌的部分。不再為自己帶來新創傷或變成別人生命中的大魔王,只能離群索居。但沉澱在心裡底層的舊創傷,真的揮別得了嗎?

或許創傷有時是我們捍衛自身的警覺與有利的武器;也或許創傷被無意識到得藏很深,以至於能時常呈現評估痛苦程度的臉譜量表(Wong-Baker Face Pain Rating Scale)上代表著毫不痛苦的微笑。無論是心理防衛機制,還是直球對決,對與創傷交手無數次的人們而言,「創傷已完全從心中撤軍」是最難達成也最令人無力的自我期盼。因為啊,「我永遠會陪在你身邊。」它笑著對創傷者說。

作者:Joanna 【蝦趴左岸史多瑞】

本期焦點-【v.883】 2022/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