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微光》用你的眼,去燦爛我這趟初戀
此片的人物設定,有點類似入選今年台北電影節的日本電影《光》,都成功捕捉了那份人在逐漸邁入黑暗的掙扎。導演用她細膩的觀察力,以女性視角描繪一位即將失明的少女,是如何在她所剩不多的光明日子,探索情慾,不知所措卻又奮不顧身的初戀時光。
法國新銳女導演Léa Mysius首度執導的劇情長片《那年夏天的微光》,不僅在法國坎城影展抱回「國際影評人週」單元中的「作者協會獎SACD Awards」,前陣子還應台北電影節所邀,特地來台舉辦影人座談。這個年僅28歲的年輕女導演用她細膩的觀察力,以女性視角描繪一位即將失明的少女,是如何在她所剩不多的光明日子,探索情慾、羞赧、不知所措卻又奮不顧身的初戀時光。
片中女孩在一次夏日度假中,被診斷出罹患視力逐漸退化的眼疾,這個噩耗一瞬間打亂了所有應出現在夏天午後的美好想像,於是她開始寫日記,即便一天一天所能看見的時間長度愈來愈短,她仍將每天日升日落與發生的種種都記錄下。面對逐漸疏遠的母親與日光,她以為她的世界也將愈加黯淡,直到某天遇見一隻黑狗,與那隻狗的主人──到處惹禍的吉普賽男孩,才讓她彷彿發現新世界般一頭栽入,如同鴛鴦大盜Bonnie與Clyde,絲毫不願回頭。
這部片瀰漫濃濃歐式藝術片的韻味,雖然劇情稍嫌鬆散,但畫面的色調、構圖與暗喻,以及對白的雕琢和女主角與生俱來的氣質,都看得出導演在拍攝與選角下足功夫的安排。然而最令電影與觀眾連結的部分,恐怕是想起那份正在或已經逝去的青春。步入青春期後不再願意與家人親密接觸,許多青少年甚至厭倦父母,獨立的前奏令兩代都不好受,只因脫離家庭之後的風光是那樣令人心生嚮往──好比戀愛,更精準的,是那份讓人回味無限的初戀。
初戀絕對不只是件小事,它的那般甜蜜、激情、尷尬與暗湧的渴望都是無垠的,無論你的初戀發生在前幾天或久遠的幾十年前,相信都依然會是那樣歷歷在目地鮮明,但這也是為什麼初戀總伴隨著傷痕,當初以為會走到永遠,只是兩個人都還在探索對方、探索自我,原本看向一致方向的雙眼掉了頭,留下的恐怕是如片中雙眼失明後的漫漫長夜。我猜測導演另一用意可能想以此比喻初戀的鮮豔而短暫,黑暗之後會如何並不曉得,但太陽仍在時先愛再說,青春就該如此放蕩地不講道理。
只不過若它只是一部純粹的愛情電影,可能就不會有今日這麼好的評價與成績,導演想寄寓的,還有對自我的探索與認識。這部片因為有不少男女裸露的橋段而被歸類為限制級,然而觀看過程卻一點也不令人感到扭捏或不自在,彷彿本該就是如此,在成長的大冒險中,人人都是赤身裸體,用最坦誠的樣貌接受來自青春的各種荷爾蒙刺激。搭配上整部電影洋溢著夏日燥熱的溫度,以及一顆跳動不已的心,如同夏天的每一秒都值得期待,正好完美地呼應了青春的恣意盛放。
此片的人物設定有點類似同樣也入選今年台北電影節的日本電影《光》(河瀨直美,2017),儘管失明的角色男女相反、年齡層也有些差距,但都成功捕捉了那份人在逐漸邁入黑暗的掙扎,從最初失去的悵然與憤怒,到後來發生的所有美好際遇,在兩部片中都能與主演一同體會。
之所以如此有共鳴,是因為筆者的父親在今年春天時,診斷出視網膜上有裂孔,半年間開刀了三次仍未完全康復,長期必須趴睡和包住單眼的痛苦難以言語,每當幫忙換藥時都看在眼裡,治療期間他常和我說:「等眼睛好轉之後,一定要馬上出去旅遊,就算是只有在台灣也好。」往往在失去時才會明白每個感官的重要,它們完整了我們與外界的情感接觸,也完整了自身內在的茁壯。
導演曾說,她希望觀眾在看完《那年夏天的微光》後,會發自內心地感嘆:「人活著真好!」──當我步出漆黑的影廳,重新回到充斥著各種色彩的世界,我想她確實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