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孩子:《神秘旅行》
記憶很奇妙,若把它比做土壤,不同的經歷將結出不同的果實。如果我們選擇遺忘,就等於拋棄了賴以維生的土壤,無法扎根的植物,終究活不安穩。但記憶不一定願意安分的待在角落,往往,它們會悄悄跟上我們,在身邊縈繞不去。因此,有時需要來場「神秘旅行」。
接連得到妹妹的婚事與童年舊宅即將售出兩樣消息,心理醫師李奧啟程返回故鄉,重新審視過去。雖然在陽光明媚的西西里,大部分的景況卻是陰鬱的,蒙塵的大宅,塵埃飄落間,舊日情景在光影中重現。
童年時,李奧與妹妹數次目睹父母的親密畫面,這種情況在佛洛伊德的說法裡將其稱為原初場景(Primal Scene)。對認知尚未發展完全的孩子而言,極有可能將其誤以為暴力場景,而父母忘我的激情也引起孩子的孤寂感,進而影響成長後陰鬱的性格或其他心理發展。
童年創傷的題材不算新穎,涉獵多的人在開演後沒多久就能猜到事情的發展。但羅貝托安度說故事的方式,讓老梗有了耐人尋味的空間。
過去記憶對李奧來說是沉鬱痛苦的,在旅行中,往日回憶在身邊不斷浮現,片片段段,幾乎可說是凌亂的。今昔不斷轉換,一開始讓我感到眩暈,有些進入困難,但這股混亂感恰好平實呈現了李奧的記憶狀態,透過影像,觀眾也能間接感受劇中人的壓力。李奧兄妹目睹的父母密事,在影像色調的處理上讓我很驚艷。除了最終場景為營造壓力而採用暗色外,其他的目擊幾乎可以說是在「光天化日」下發生的,色彩飽滿,情感強烈。私密的情事如此高調的被彰顯,觀眾都可能覺得錯愕,對孩子的衝擊更是不言可喻。
分散的記憶打亂了觀賞的情緒,同時巧妙的隱藏了有趣的小細節。最後一次窺視中,李奧兄妹的穿著最是有趣。兩人起先身著睡衣,由簾幕後窺視,哥哥緩緩掩上妹妹的眼;下一段回憶,兩人模仿父母舞蹈;最後一次回憶,兩人衣著皆有大幅改變,哥哥穿著類似牧師,妹妹卻只餘一條內褲。縱使回憶與回憶間的片段早已遺失,我們卻無法停止猜想,不同的人導出的結論各異,是趣味,也是悚慄。
嚴格來說,劇中並沒有呈現出一個確定的事實。體驗與敘述的混亂,有太多東西沒說清,看到的也未必能當真。比起《偷慾》那種急轉直下,直指神經末梢的震撼,《神秘旅行》的情感曲折的在破碎的記憶中流動,穿梭在失落的人物間,顛簸前進,難以捉摸,引人再三咀嚼。
很多過去,我們寧可不記得;但有些記憶遺忘後卻得用一輩子的時光再次去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