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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坎城影展特別報導(三):得獎名單分析(下)——政治與藝術


《密探》主題與《我依然在此》相呼應,卻採用截然不同的嶄新手法,華格納莫拉以收放自如、分飾兩角的精彩演技,成為巴西史上拿下坎城影展最佳男演員獎的第一人。畢贛的《狂野時代》,則是獲頒了評審團特別獎。

巴西導演克雷伯曼東沙費侯的《密探》(暫譯,The Secret Agent)一舉拿下了最佳導演和最佳男演員兩個獎項,還有會外賽的影評人費比西獎。克雷伯曼東沙費侯曾以《殺戮荒村》獲坎城評審團獎,持續以電影創作關注巴西的政治與社會議題,這回描述1977年的巴西,身為學者的男主角遭到獨裁政府追捕,遂決定回家鄉接兒子一起逃往國外,他獲得秘密組織協助,遇見一群跟他有類似遭遇的人,然而黑暗勢力也逐步逼近。影片精巧地重現了七〇年代獨裁政權統治下的場景和氛圍,有政治驚悚、緊張懸疑,還有幽默荒誕,劇情複雜、角色眾多,但導演將各種元素巧妙冶於一爐,甚至加入B級片情節暗喻政府對人民的控制,也不顯突兀,主題與《我依然在此》相呼應,卻採用截然不同的嶄新手法,令人驚豔。男主角華格納莫拉(Wagner Moura)是巴西演員、導演、製片、樂手,《精銳部隊》讓他打開國際知名度,曾演出多部美國電影,包括《極樂世界》、《帝國浩劫:美國內戰》等,並以影集《毒梟》提名金球獎最佳男演員。他在《密探》以收放自如、分飾兩角的精彩演技,成為巴西史上拿下坎城影展最佳男演員獎的第一人。

《密探》一舉拿下最佳導演和男演員兩個獎項

最佳女演員部分,珍妮佛勞倫斯在琳恩倫賽的新作《Die, My Love》中,不僅與羅伯派汀森相愛相殺,更不計形象演出陷入產後憂鬱的瘋狂新手母親,呼聲頗高。伊朗影后佩瑞娜伊查蒂亞(Parinaz Izadyar)在《緝毒風暴》導演新作《Woman and Child》裡同樣飾演母親,儘管影片有時太過戲劇化地煽情,但她前後落差的精湛演技,也有不少擁護者。《情感的價值》蕾娜特萊茵斯薇展現多層次細膩演技,不過前幾年才拿下坎城影后的她,短時間內恐難再獲獎。最後意外獲得評審團肯定的,是《The Little Sister》的納迪亞梅利提(Nadia Melliti)。這是北非裔法國女演員阿芙皙雅艾薇 (Hafsia Herzi)執導的第三部長片,講述一個女同志覺醒的成長故事。納迪亞梅利提飾演一個穆斯林家庭中年紀最小的女兒,當她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女生,開始一連串情感與慾望的探索,同時又要面對家庭與宗教帶來的內心掙扎與矛盾。年僅二十三歲的她首次演戲,帥氣中性的外型,時而冷酷時而脆弱的演出,成為全片亮點。

The Little Sister》納迪亞梅利提以新人之姿奪下最佳女演員獎

達頓兄弟近年的新作都在坎城首映,且幾乎都未空手而回,本屆以《The Young Mother's Home》抱走了最佳劇本獎。他們再次以熟悉的寫實手法,聚焦在社會底層五個未成年的年輕媽媽,尚無撫養能力的她們安置在庇護中心,被教導如何照顧嬰兒,同時也面臨著各自的感情問題、家庭困境、是否該送養孩子的人生抉擇。影片的靈感來自於導演在為另一部電影田野調查時,所參訪的收容機構,不同於過往的單一主角,要在一百分鐘左右的篇幅交代多個人物的狀態,難免會削弱角色的深度,但五位飾演小媽媽的新生代演員及配角們皆交出精彩的表演,全片也不乏令人心疼與動容的時刻,達頓兄弟持續展現出對邊緣弱勢族群的關懷,即便並未有突破性的表現,依然再度得到評審團的青睞。

達頓兄弟的《The Young Mother's Home》榮獲最佳劇本獎

唯一的華語片代表——畢贛的《狂野時代》,則是獲頒了評審團特別獎。這個獎項並非常態,而是當屆評審團經決議後另行設立的,茱麗葉畢諾許在典禮後記者會表示這部電影像夢一樣,充滿詩意、讓人思考,創新、神秘、感動人心,所以特別頒發這個獎項。影片的背景設定在人們失去做夢能力的世界,只有一種怪物仍沉迷於夢境的幻覺之中。由舒淇飾演的神秘女子引領,易烊千璽飾演的迷魂者從百年前電影初始之時,跨越到千禧年前的夜晚,不斷輪迴,在每個時代化身為不同的樣貌,五個篇章分別將視、聽、味、嗅、觸五種感官知覺一點一滴拼湊,默片、德國表現主義、黑色電影、喜劇等類型紛呈其中。《狂野時代》承載著畢贛對電影深刻的愛,他展現強烈的企圖心和非凡的調度能力,找來董勁松、劉強、黃文英等業界大腕,更請到法國電子樂團M83譜寫配樂,精心雕琢的攝影、美術、場景、音樂,神乎其技的招牌一鏡到底,再次用電影的魔法令觀者目眩神迷。

畢贛《狂野時代》令評審團印象深刻,獲頒特別獎獎

今年評審團的選擇,可說是從善如流、眾望所歸,亦與被視為風向球的Screen雜誌評分相去不遠,場刊的最高分即為獲得金棕櫚的《只是一場意外》,另一部同分的《Two Prosecutors》為烏克蘭名導瑟蓋洛茲尼察新作,以精準冷峻的敘事風格,講述史達林大清洗時期、極權統治的蘇聯,一名檢察官決心揭開秘密警察腐敗真相的危險旅程,雖然顆粒未收,卻獲得媒體及影評的一致盛讚。整體而言,本屆入選影片水準尚稱平均,多數皆落在二點多分(最高四分),除了獲獎的《情感的價值》、《密探》、《Sound of Falling》、《穿越地獄之門》、《狂野時代》,還有魏斯安德森《腓尼基計劃》、李察林克雷特《New Wave》、凱莉萊卡特的《The Mastermind》、卡拉西蒙的《Romería》等片,都獲得相當不錯的評價。反倒是賽前討論度極高的《Alpha》、眾星雲集的《Eddington》、兩大男星加持的《The History of Sound》,表現不如預期,評價兩極,但也都是有其可觀之處的作品。

在影展開幕之時,川普的關稅戰、加薩走廊、#MeToo都是熱議的焦點。茱麗葉畢諾許在開幕時向巴勒斯坦記者法蒂瑪哈蘇納致敬,加上金棕櫚榮譽獎得主勞勃狄尼洛亦大聲呼籲要保護藝術、對抗不當的政策,就定調今年將會是政治氣氛濃厚的一年。這也體現在得獎結果——賈法潘納希《只是一場意外》拿下金棕櫚獎,儘管畢諾許強調藝術成就凌駕一切,但遭政府軟禁長達十五年的潘納希重返坎城,以一部關於威權壓迫後創傷的電影得獎,本身就是一件再政治不過的事。在世界局勢動盪的現在,藝術與政治更是密不可分,而在坎城,所有的故事都可以被講述,思想言論可以被捍衛,不論種族、性別、宗教、身分、立場,電影的自由,在這個蔚藍海岸的電影殿堂徹底實踐,散發光芒。

第78屆坎城影展得獎名單:
- 金棕櫚獎:賈法潘納希(Jafar Panahi,伊朗)/《普通事故》(It Was Just an Accident,暫譯)
- 評審團大獎:尤沃金提爾(Joachim Trier,挪威)/《情感價值》(Sentimental Value,暫譯)
- 最佳導演獎:克雷伯曼東沙費侯(Kleber Mendonça Filho,巴西)/《密探》(The Secret Agent,暫譯)
- 最佳男演員獎:華格納莫拉(Wagner Moura,巴西)/《密探》(The Secret Agent,暫譯)
- 最佳女演員獎:納迪亞梅利提(Nadia Melliti,法國) /《The Little Sister
- 最佳劇本獎:達頓兄弟(Jean-Pierre & Luc Dardenne,比利時)/《The Young Mother's Home
- 評審團獎:奧利佛勒賽(Oliver Laxe,西班牙、法國)/《穿越地獄之門》(Sirat,暫譯)
- 評審團獎:瑪莎席林斯基(Mascha Schilinski,德國)/《Sound of Falling
- 評審團特別獎:畢贛(中國)/《狂野時代》(Resurrection)

作者:Emma 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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