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眼電影 ﹥讓子彈飛 Let The Bullets 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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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電影風格

姜文演而優則導,不算是一個多產導演,從《陽光燦爛的日子》(1993)、《鬼子來了》(1998)、《太陽照常升起》(2007)到《讓子彈飛》

姜文演而優則導,不算是一個多產導演,從《陽光燦爛的日子》(1993)、《鬼子來了》(1998)、《太陽照常升起》(2007)到《讓子彈飛》(2010),前後不過四部,其中以《讓子彈飛》最通俗,易讀易明,是他迄今為止最商業、演員卡士最強、最具娛樂性的一部。

姜文偏好拍亂世,《陽光燦爛的日子》、《太陽照常升起》拍文革的一隅,《鬼子來了》是抗日一段悲壯插曲,《讓子彈飛》則是軍閥混戰的年代,他相信社會愈風雲激蕩,愈有利寫浪漫熱血的故事。他的電影富於浪漫情懷,都是男人戲,幾乎從未出現自立自強的知識女性,女性角色都是輔助,用作襯托男人,凸顯雄性動物的獵艷本能及風流自賞的粗獷魅力。

他筆下的男性角色,往往是他心目中完美男人的化身,有義氣有血性,體格強健、才智過人、性情豪爽,而且都無可避免地捲入衝突事件。無論是《陽光燦爛的日子》裡的大院少年、《鬼子來了》的馬大三,抑或《太陽照常升起》的唐雨林,或心理或行動上,都要明刀明槍大幹一場,以示雄風。

從他的四部執導作,可以發現一條男人成長軌跡,其中以《讓子彈飛》的英雄形象最成型。張牧之不止跟黃四郎鬥勇鬥狠,還要鬥智鬥計謀,火車搶劫與樹林剿匪兩場,都有別於以往小打小鬧的規模,而是槍林彈雨式的。為進一步美化,他更把張牧之的出身、經歷、目標和結局從馬識途的原著中作大幅修改,讓張牧之集俠盜羅賓漢的神勇、特務占士邦的艷福,及神探福爾摩斯的智慧於一身。

單就角色而言,由當土匪明搶,到當縣長暗搶,由劫富濟貧到反客為主,替百姓打擊土豪劣紳,由帶著寨中兄弟顧盼自豪,到痛失手足摯友,張牧之的心理變化,正正是一個男人成長的故事。雖然是商業片,姜文始終堅持個人創作,把他覺得有意思放進電影裡,所以《讓子彈飛》有別於一般商業片,它具有普通商業片沒有的複雜元素,是一部令人看得過癮,同時又可堪咀嚼的深度喜劇。

真假錯摸 詼諧幽默

「我想姜文一定是個生活體驗非常豐富的人,而且非常敏感,他寫的對白,背後往往有很多層次,有很多潛台詞。」──劉嘉玲

「如果你活著,你早晚都會死的;如果你死了,你永遠都活著。」
(黃四郎游說假死的胡萬再去送死時說。)

讓子彈飛》其中一個特點,是大玩真假及雙重身份,戲中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兩個身份,卻對此有不同看法。張牧之既是假縣長馬邦德,又是真土匪張麻子,鵝城之內,他要極力隱藏身份;真正的馬邦德官位被搶、夫人被搶,淪落成師爺,最想被人揭發真相;縣長夫人既是馬邦德的贊助商兼相好,又是張牧之的床上玩伴,兩個身份要平衡利益。黃四郎的送死替身在銀幕前跑來跑去,四爺一時想鵝城人誤認替身是真,一時又想他從不曾存在,心情複雜。

在張牧之與黃四郎硬碰硬的中間,有一塊惹笑的海錦,說的是葛優。葛老是整齣戲的喜感靈魂,肩負起搞笑的責任,笑彈例不虛發。雖然是商業片,姜文提供的卻並非眼過雲煙的笑料,除了著力寫人物間的虛虛實實,也工於對白的編寫,對答節奏明快,句句都是人間智慧。鴻門宴一場,是發哥與葛老都點名稱讚的場口,毋須動刀槍,只消幾句話,人物間的思路、情勢就不斷變換,陷阱處處,說話藝術之裝瘋扮傻、以柔制剛、先發制人,在這場戲堪稱發揮到極致,妙趣盎然。

例一:打開天窗
張:「黃老爺,實不相瞞。我這個縣長是花錢買的,買官就是為了掙錢。而且,我從不掙窮人的錢!」
黃:「哦?為甚麼?」
張:「窮!沒錢!」
黃:「有道理!那你想掙誰的呢?」
張:「誰有錢掙誰的!」
黃:「誰有錢?」
張:「你有錢!」

例二:詐傻扮懵
湯:「DOLLAR到手。按照慣例,三七分!」
張:「太不仗義了!這麼點兒小錢,你還分黃老爺三成,你覺得合適嗎?怎麼也得一人一半吧!」
湯:「那……我錯了,我給黃老爺陪不是。這杯,乾了!」
黃:「就聽縣長的!對半分!要是敢去剿匪,兩大家族那些DOLLAR,就是一根毛!」
張:「一根毛!」

例三:誇張壯烈
湯:「女人不要,錢也不要,那你要甚麼?」
張:「一個字:腿!」
湯、黃:「甚麼腿?」
張:「江湖豪情狹義肝膽之大腿!哥!你的腿,就是我的腿。你的腿,就是我的命。有道是:世上本無路,有腿便有了路!」

鬥智鬥力 招來招往

張牧之進城當日,黃四郎已經先來個下馬威,他代表鄉親迎新卻不肯露臉,派人抬著只放著一頂禮帽的空轎向張牧之行禮,人則在天台拿著望遠鏡,以張牧之措手不及的反應取樂。不料張也非善男信女,甫履新即抓住黃四郎門客的把柄升堂,兩大勢力自此在鵝城陽奉陰違,大戰三百回合。

第一招:殺人不用刀
黃四郎派管家胡萬,出口術誣蔑小六子以身試法,吃兩碗粉只付了一碗的錢。胡萬駛盡威迫利誘、指鹿為馬的本事,一口咬定縣長之子吃霸王餐。善良老實的小六子不堪被冤枉,憤而取出匕首,往自己肚皮一劃,證明自己確實只吃了一碗!張牧之最疼錫的兒子就此一命嗚呼。

第二招:項莊舞劍 意在沛公
胡萬洩露了受黃四郎指使殺人,四爺急急澄清,於是發帖請張牧之過府吃飯。身負喪子之仇,張牧之赴宴是虛,圍剿黃四郎是實,他派人潛入黃府,隨時攻入大廳。鴻門宴上,黃四郎率先提議帶頭出資剿匪,讓縣長出師有名地榨鵝城眾財主一筆。張牧之詐傻扮懵,把歷任縣長與黃四郎的「三七分」,說成「一人一半」,連隨與黃稱兄道弟。黃四郎被佔盡便宜,氣憤難填。

第三招:借刀殺人
損失了兩顆寶石,黃四郎啞子吃黃蓮。既然縣長決定剿匪,他遂派人連夜戴上筒子面具,假扮麻匪殺入縣長府亂槍掃射。縣長府再次辦喪。

第四招:插贓嫁禍
喪禮上,張牧之派人綁架黃四郎,誰知黃使出移形換影,一毫子贖款都不肯交。張誓要黃就範,否則分文不要,於是把兩大家族的贖款,以麻匪身份分發給窮人。但張一邊派錢,黃則一邊戴上筒子面具搶錢,壞事做盡。老百姓痛恨麻匪,讓真正的張麻子有口難言。

第五招:引蛇出動
黃四郎隨時伺機揭發張牧之的真正身份,張決定以攻為守,親率兄弟再派錢,目的是擺出空城計,引四爺離開碉堡。張假裝被麻匪所殺,其實事先把筒子面具下的屍首換成黃府門客,黃四郎自鳴得意迎接他的最後勝利之際,張突然從暗處步出,誣蔑四爺是麻匪頭目。為表清白,黃被迫在鄉親面前承諾出資一百八十萬?剿匪!

第六招:兵不厭「炸」 攻其無備
張牧之要剿張麻子,根本是賊喊捉賊,一場做戲咁做的大龍鳳在所難免,遂派人為「舞台」作準備。黃被搾取巨款後老羞成怒,派假麻子在剿匪路上埋伏,並埋下超級地雷。張未料有重兵伏擊,再度損兵折將。

第七招:借形造勢 以勢破敵
張牧之燒掉所有筒子面具,實行破釜沉舟,以真面目回鵝城與黃四郎決一死戰。強弱懸殊,張借用了孫子兵法「形」和「勢」的概念。鵝城財主販賣華工,搜刮民脂民膏,百姓長年處於憤怒狀態,是為「形」。張牧之把剿匪用白銀撒滿一地,百姓也怯於黃四郎淫威不敢動分毫;有錢不敢拿,加上張牧之煽風點火,仇富之心終如缺堤江河,是為「勢」。張借助全城起義,對黃作最後一擊,鵝城爭霸誰勝誰負就看這一仗。

最奇幻:馬拉火車

姜文的電影,不可以沒有火車,他曾經說過自己對火車的好感,源於從軍的父親。父親長年在外,一年只能回家兩次,姜文從不識字起,就被家人抱著到車站接風,火車轟隆轟隆駛來,代表一家團聚。所以每次聽到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都教他非常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