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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走廣州》~~沒有好男人也要有好姊妹


預告片影像營造頗成功,但劇中的「鋼管舞」和「八家將」都呈現表象。本片以「台版《末路狂花》」做宣傳,晶晶和米淇的確有「末路狂花」的情誼,還好沒有「末路狂花」般的悲慘命運。

這是導演陸慧綿 Mian-Mian Lu繼三部短片作品(《倫敦的一天》、《深夜海產店》、《我媽的婚禮》)後的第一部劇情長片,講述兩個女性朋友結伴到廣州找尋心中重要男性親友的故事,內涵仍扣緊女性主義核心,表現出女人內斂又具爆發力的特質。


從不到30分鐘的短片擴展到95分鐘的劇情片後劇本要加長、場域會變廣、演員增多、人設與背景要更多元…不諱言是一次重大挑戰,《迷走廣州》在各個執行層面都有改善空間。


米淇(葉寶雯Pao-Wen Yeh)的老爸到大陸廣州從商後一去不回,媽媽(苗可麗 Ke-Li Miao)失魂落魄鎮日喝酒賣傻,她度過慘澹少年與青年階段,精神寄託於在廟裡跳八家將。晶晶(張雅玲Ya-Ling Chang)有一個在廣州工作斷了聯絡的男友小傑,喜愛跳舞的她也在廟會跳鋼管舞,與米淇無話不說相濡以沫。為了釐清紛亂思緒,兩人決定去廣州找父親和男友。

葉寶雯張雅玲雖是新人,兩人默契佳演技自然流暢,張雅玲還入圍了金馬獎最佳女配角獎,有一場邊走邊哭的戲竟與納豆相仿,十分巧合。宮廟裡念八家將擺班的阿桑師姐台語口條讓人驚艷、氣勢非凡。美術設計和燈光攝影塑造出魔幻的奇異氛圍,絕對為電影加了分。


開場米淇和晶晶在靈籤台投幣抽籤很具黑色幽默,仙女進入房間與神明討論一番後拿出一支籤,上面寫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吽吽吽吽」超無厘頭又趣味。廣州行之前晶晶特地把仙女ㄎㄧㄤ走,很符合她不按牌理出牌的性格。此外,兩人在虎爺前吃寺廟水果祭品、點心、喝酒一幕,十足展現閨密的好交情。

不過,本劇人設單薄,讓觀者很難投射情感。如晶晶的家庭背景空白,與小傑的相識都以口述;米淇的成長過程與離家父親、脫序母親的形塑也很模糊簡略。在廣州娛樂事業工作的小傑、公車上遇到的襯衫男性格扁平,根本是工具人。


兩名女性好友一個跳廟會鋼管舞一個跳八家將,動作一陽剛一陰柔,活動方式都是在「跳」,也同樣在為廟宇為神明服務,既相互對比又彼此呼應,個人覺得這樣的設定很有可塑性,可惜導演並未善用。

預告片影像營造頗成功,但劇中的「鋼管舞」和「八家將」都只呈現表象,對於這兩個工作沒有較宏觀的描述,也忽略了與台灣宮廟文化做更深入的貫串。再者,這兩個職業也並未與米淇和晶晶的成長過往或現今生活產生有意義的連結,晶晶跳鋼管舞只是因為愛跳舞(所以也不一定要跳廟會鋼管舞),那麼米淇跳八家將的理由呢?劇中完全沒有說明。


因此,晶晶對女性不能跳八家將的控訴與爭取顯得影薄(未對性別歧視與女性身體不潔據理力爭,僅是隨口嚷嚷)、米淇擲了三個聖茭獲得池府千歲同意跳八家將太過於順水推舟(神明有性平觀念當然很好)、米淇傷害不負責任父親時顯現八家將身影看似「為民除害」卻是不近情理,ending前鏡頭還刻意特寫了米淇跳八家將的臉部神情,徹底對本劇消費「八家將」感到失望。


一些角色間的對白也讓人狂冒三條線,米淇跟媽媽表明要去廣州找父親回來,因為「這樣就有人愛妳」,哼哼,近十年不見父親,這個邏輯會不會太自我催眠?媽媽連問米淇幾次去廣州的目的後突然刮了她一巴掌,這對母女的互動真灑狗血啊!

晶晶遭無賴小傑設計而被老闆性侵後,邊哭邊說「愛跳舞又怎樣,有比較賤嗎」,劇中並無人鄙視晶晶愛跳舞或給予負面批判啊,不曉得這句話是如何醞釀出來的? 或是導演認為一般人都會看不起跳鋼管舞的女郎?都有這種惡意的刻板印象?


台灣的故事線雖不夠圓融,起碼知道米淇和晶晶的落寞心情與生活困境,以及她們想去廣州的原因。廣州的冒險之旅在找尋父親和男友的主線還算清晰,然而穿插其中的支線跳tone又斷層,一片混沌。

米淇和晶晶行李被偷後不報警卻隨便接受陌生人招待、米淇看到幽暗房間內的女人影像到底要說明甚麼?隔天兩女突然被人追趕出飯店…此橋段跳躍又破碎。而有能力請兩女吃大餐、遊河、購物、住豪華飯店的襯衫男幹嘛搭公車?又為何與米淇搭訕(只因好奇她胸前的刺青嗎)?為何要幫助兩女?一直吟詩作對要表達甚麼?


世界很大無奇不有,一些直覺不可能發生的事仍有可能發生,但總要鋪陳或有脈絡可循吧。導演長期關注女性自主議題值得嘉勉,但劇本視野與細膩度不足,想要傳達女性突破社會框架的勇氣卻變成魯莽輕率(對陌生人來者不拒、對父親動手毆打)、想要用影像烘托出弦外之音的意象卻變得突兀(米淇舔玻璃中緩緩流下的不明液體)。


米淇父親的無情雖然可惡,但女兒發狠殺害父親未免太誇張,兩女被貌似警察的人員載送時突然來一個港珠澳大橋空拍不知有何涵義?米淇在廣州傷了父親,下一幕卻無聲無息返台,這中間的過程全部省略,然後米淇與媽媽抱在一起哭泣,長年的怨恨愧疚就和解了~彷彿這一切混亂都找到發洩的出口,終於可以安心過日了。

父親缺席母親失職的米淇所幸有晶晶相互照顧扶持,晶晶遇人不淑懷了孕,所幸有米淇相伴相挺,沒有好男人也要有好姊妹啦~本片以「台版《末路狂花》」做宣傳,晶晶和米淇的確具有「末路狂花」的情誼,還好沒有「末路狂花」般的悲慘命運。女性當自強也能闖出一片天,一起共創女力世代吧。

本期焦點-【v.787】 2020/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