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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佛普拉斯:表裡不一


片子對準社會底層的風景,並藉此窺視上流社會的運行,以行車紀錄器為媒介,大佛神像做象徵,戲謔表裡不一的社會,直到後來,你才感受到整部電影的哀傷之情,藉著長久以來因無暇顧及而粉飾太平的憂慮及恐懼的千瘡百孔中,滲透出來。

直到後來,你才感受到整部電影的哀傷之情,從聊賴安和、自得其樂的表面下,藉著長久以來因無暇顧及而粉飾太平的憂慮及恐懼的千瘡百孔中,滲透出來,並在生命缺了一角後,加速蔓延,如火燎原。片子對準社會底層的風景,並藉此窺視上流社會的運行,以行車紀錄器為媒介,大佛神像做象徵,戲謔表裡不一的社會,卻深深地感嘆難以施力的無奈,然後帶點因果輪迴的觀點作結。這是《大佛普拉斯》。

開場我以為是要走婁燁導演給視障者聽的電影《推拿》的路線,不過以這部電影的內容及旁白的口氣,毋寧為台語廣播劇,貫穿整個故事,既有補足劇情呈現不足的功能,同時承襲廣播劇說書人全知觀點,還有三不五時地以第三者的角度評論故事,妙語如珠,處處綻放丁點丁點相聲式及網路鄉民般的幽默,舉凡諧音,雙關,暗諷。又感覺平靜無波的陳述,帶點冷面笑匠的神采,定調全片或該說互通聲氣,具有一定的娛樂效果,也同時傳遞出對影中人的情感。


導演不疾不徐地帶主要人物登上舞台,讓觀者先簡單地認識,所以你知道他對準社會底層人物的生活,但又不讓觀者戴上同情及悲傷的眼鏡去看待他們,所以質樸平凡,對現狀雖偶咕噥抱怨,但只能這樣了,因為能好好地處理眼前,過好當下生活,已經是種幸福,兼以一股傻勁的甘草人物形象調色,樂天悠哉的氛圍感染了螢幕前的觀者,輕鬆愜意地讓人以為只是個接地氣十足,紀錄小人物生活困境中小確幸的浮世繪。直到一日百無聊賴地拿出老闆啟文董事長的行車紀錄器來欣賞後,逐漸顯露出影像及故事的力道。

肚財和菜脯對行車紀錄器的言論以及肚財和釋迦有點莫名地被抓去警局的報導,是整部電影的關鍵,也是暗示,其實故事裡的監視器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們很多時候都只看見人事物的表面,殊不知如果換到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比如說葉女士添加了聲音,比如說逮捕現場由專業的攝影師攝影,竟是不同的風景;行車紀錄器攝影的是車窗外頭的的景象,存錄的卻是車內乘客、行車人間的對話,風馬牛不相及,僅能自由無限地幻想未知,正如同看影像的人生黑白慘淡,眼下就是一切,要顧及已屬難事,對照著影像內上流生活繽紛多彩,令人心生憧憬。然後一台新的機車也可以擁有色彩的權利,只因是新獲得的資產,平常非垂手可得。

藉著影中人的偷窺,我們也看到人的表裡不一。以啟文董事長為圓心,身旁所及的高社經階層為半徑,畫出個只有局內人才了解遊戲規則之骯髒的團體,常常為追求更多,說好聽一點是戲演得出類拔萃,說諷刺一點,搞得精神分裂,人前衣冠楚楚,人後衣冠禽獸,就像『洗門』便利商店其實一點也不是7-11的本土版,內裡別有洞天,分明掛羊頭賣狗肉。而當啟文董事長好似因為事跡敗露在菜脯的狹小工作地點緊迫進逼時,一股對生命的壓迫氣勢如萬馬奔騰般襲來,電影就此氣氛丕變。本以為會持續驚悚下去,不過直到最後,導演並沒有如此,反倒藉著警察約談啟文董事長的戲來承先啟後,秉持故事核心。

約談是為了葉女士的失蹤案件,此情節具有雙重效果,除了帶出說情的官僚現象之外,其實也表現出有人關心著葉女士,相對於肚財的屍骨乏人問津,回應了天外飛來『面會菜』的本質和肚財的關聯,特別是招牌上的『面』字不見,除了暗喻沒人理會這些毫無希望的人,更有觀影者始終不太清楚肚財他們一群人怎麼來到今天這個樣子的意涵,就連身為好友的菜脯也坦言對肚財認識不夠深,此時搭配『雖然人已經可以搭太空船去外太空,卻仍無法探究他人的內心宇宙』的口白,更添悲情。


結尾藉位於社經地位兩端的兩造人馬來對照:門可羅雀的私人送葬隊伍,人山人海的公開護國法會間交叉呈現,再度突顯出底層無依無靠的哀戚,並試圖將大家的視野拉廣,不單單呼應廣播劇的鄉野奇談感,亦有因果輪迴的暗示,同時擴大推及至國家與宗教這類龐大組織機器的表裡不同,且引伸出凡事的公平正義何在。我們看到的或許是金玉其外,如佛像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但實際上仍有殘破晦澀的存在,就好像西班牙文的婊子puta與英文的大佛Buddha,發音極為相似,稍一不慎,你是我的puta還是Buddha便讓人啼笑皆非。

鏡頭著眼底層,彷彿要喚醒諸君的重視,一如佛像內的異像,畢竟旁人若如同護國法會的僧侶僅面面相覷,無任何作為的話,看不到的人事物還是看不到,仍被壓迫於無形。莫非得等到天理昭彰,公平正義才會悄然現身嗎?最後一場戲彷彿如此大聲嚷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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