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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感動背後依然存在的問題


起初認識光州事件,不免令人想起臺灣的二二八,性質都可歸為新政權為鞏固勢力而對人民行使國家暴力。將視角拉回現代,南韓的媒體自由仍然是個大問號……我想這些或許才是這部片在賺人熱淚背後,所希望提出的種種社會問題。

終於看了這部等待好久的電影《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知道它不會是一部看了會舒服的片,也事先瞭解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即便預期心理充分的狀態下,這部電影仍帶給我許多當下的震撼與衝擊。偉大的人之所以讓人敬佩,在於他們不只看見自己,看似再平常不過的計程車司機,卻能成為向國際揭露政府惡行的推手,片中交代不少親情的刻畫,不僅立體化角色性格也引發觀眾的同理心,更呈現出司機的個性轉變,從貪財懦弱到捨身救人,其中的反差與前後呼應是讓電影更為動人的關鍵。

由1980年5月韓國發生的「光州事件」改編而成,當時政局混亂,長期獨裁的朴正熙總統遇刺,以為就此脫離獨裁統治,殊不知旋即進入戒嚴狀態,人民一波波民主反獨裁運動只是以卵擊石,全斗煥又立即發動政變,粗魯奪取政權。而此片的歷史背景──光州,這個坐落韓國西南部的城市,因殘暴的軍人血腥鎮壓,在黑暗的一周內造成三千多名民眾傷亡。然而政府控制媒體,將爭取民主的群眾矯飾為「北韓策動的反動分子」、「親共產主義者」或「賣國暴徒」等惡名,令光州完全與外界斷了聯繫,即便韓國國內的其他城市,仍對光州到底發生什麼一無所知,如今看到大部分的歷史影像,都是由德國記者Jürgen Hinzpeter搭上一輛計程車,冒著生命危險拍攝而成,而這正是這部片的核心劇情。



起初認識光州事件,不免令人想起臺灣的二二八,雖然發生原因和時空背景難以比擬,但性質都可歸為新政權為鞏固勢力而對人民行使國家暴力,因類似的民主化進程,令我對光州事件更好奇,甚至今年夏天的韓國背包客旅行中,特地安排在光州停留,來到這個觀光客甚少造訪的城市,卻能讓我與這個事件更接近。

途中遇見一位在首爾擔任導覽員的光州人,年齡約五十多歲,當我問起:「是否有看過最近非常賣座的這部電影?」原以為能拉近距離,沒想到他說:「因為那是在說自己家鄉的痛苦故事,還沒有……還不敢看。」了解之後,1980年的他也是群眾中的熱血大學生,以為自己能夠帶來什麼改變,卻親眼目睹所有難以承受的慘況,「我記得,我身旁的那個人被軍人的槍射到……就在我旁邊……」他說。即便過了近四十年,我從他口吻中仍舊聽得到明顯的顫抖與恐懼,因此趕緊把話題打住,認知到一直被我們視為「研究」的事件,很可能都是在不停地挖掘別人無法結痂的傷口。



記得在光州「自由公園」裡,展示著一面當年用來包裹受害者屍體的韓國國旗,上頭的血漬與塵土仍清晰可見,那曾是多麼令韓國人驕傲的太極旗,卻淪為包裹民主葬送的壽衣,民主絕非理所當然,多少人用他們的生命犧牲而來,無論韓國臺灣或世界上其他地區,我們或許叫不出他們名字,卻都享受著浴血後的果實。儘管光州事件最後獲得平反,也讓光州成為韓國的「民主聖地」,但從當時那位計程車司機給德國記者的假名「金四福」與假電話,和他們家人長期隱姓埋名,直到最近才有報導兒子證實他爸爸就是那名司機,可看出他們對政府依然不信任;將視角拉回現代,去年底披露的朴槿惠「藝文界黑名單」,因支持世越號受難者的本片主演宋康昊赫然在其中,以及最近南韓兩大電視台MBC、KBS的聯合罷工,也是為了抗議近年保守派勢力伸入媒體,將輿論偏向政府、清除異己,南韓的媒體自由仍然是個大問號……我想這些或許才是這部片在賺人熱淚背後,所希望提出的種種社會問題。

作者:彭紹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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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焦點-【v.619】 2017/0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