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哀傷》大作家總是很悠閒
《甜蜜的哀傷》不算是一部容易親近的電影,這部電影有很多無法想像與連結的劇情發展,甚至覺得這若不是鬼片就是喜劇片,別人怎麼想我不確定,可在我眼裡,這是一部很能觸及內心的電影。寫作的人低潮通常是靈感最豐富的時候,悠閒則是累積靈感的時刻,最害怕的是空無一物的孤單,想說沒得說、不能說卻也藏不住的落落寡歡。
跟自己筆下的角色談起戀愛,對寫作的人來說一點也不稀奇,戀愛還只是某個部分的情愫,更多更深的是在挖掘內心埋了幾十年的秘密,可能某部作品裡的某個角色會始終陪著你的人生一路走下去,某個角色則會在失意時跳出來挖苦,某人則是情緒低落時的陪伴,然後,她,是你慾望洩流的起點。
更錐心的,她還是你寂寞時唯一的慰藉。
都到了這個地位,寂寞恐怕是太多後進與書迷所無法想像與相信的現實,老作家已經是文壇大師,仰慕他的人不知凡幾,即便他的生活低調、寫作方式也很特別,看在後輩眼裡,大師的地位除了無法企及,更有一股說什麼也靠近不了的氣勢,殊不知,大師也是凡人,到了這把年紀依然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何況被赤子緊緊抓住心神。
我並不覺得赤井赤子是大師幻想出來的角色,她的確不屬於這個世界,就如返回陽間的田村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可是,芥川龍之介的鬼魂也沒有屬於當下的分秒,卻出現在大師面前,更用他一貫的傲慢看待這個足以話當年的同道中人;只不過芥川亡故後那麼多年,他在文壇上的成就屹立不搖,大師卻還沒寫出足以匹敵的作品,面對一個怎樣都超越不了的天才,包括當年那麼震撼世人的自殺以及文學成就,壓誇大師心靈的終究是來自現實中的孤寂,不是苦悶二字可以形容。
寫作的人低潮通常是靈感最豐富的時候,悠閒則是累積靈感的時刻,最害怕的是空無一物的孤單,想說沒得說、不能說卻也藏不住的落落寡歡。
如果可以,他想拋下久病的妻子,任性地成就文學完美最後的一哩路,如果要自殺,一定得像芥川那般震撼優雅。
我不是無法理解那種心境,孜孜不倦筆耕那麼多年,還擠不出一部可以拿來說嘴的作品,我也悶得很,沒有太多人能回饋與分享自己的創作,那是難堪又孤單的窘態,莫非寫那麼多字,最終只是換到幾毛錢的蠅頭小利?為文者的骨氣有時很傲,而且不容妥協,除非有人足以分散心神。
如大師和赤子。或大師與最後雄風的瞬間。
《甜蜜的哀傷》(蜜のあわれ)不算是一部容易親近的電影,這部電影有很多無法想像與連結的劇情發展,甚至覺得這若不是鬼片就是喜劇片,別人怎麼想我不確定,可在我眼裡,這是一部很能觸及內心的電影。
寫作像是鬼魂,永遠纏繞住我的心靈,我知道這輩子無法離開寫作了,也清楚這輩子會一直嘮嘮叨叨下去,更清楚寫的就是廢話連篇、既沒系統也沒皮條還沒啥吸引力,這是我的風格,也是不想被改變的習慣,有那麼些時候會羨慕芥川龍之介、太宰治、三島由紀夫那些終於寫出生涯代表作的作家,不管他們因為什麼原因自殺,留下傳世名作才是真正的價值所在,比起汲汲營營於筆刻裡的小伙子,他們的成就與高度是我輩遠遠不及。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覺得完成了一生想寫的東西,或許也就可以那樣了去。
說來無奈也有趣,是不是要自我了斷後,作品才會受到輿論和文壇注目?大師這麼想著,他既羨慕芥川的高度與瀟灑,又不想那麼輕易放棄鍾愛的文學,哪怕金魚和鬼魂都要找上門來,哪怕失智與幻覺時時纏身,哪怕還得生活在妻子長久臥病的孤獨裡。
作家是不怕孤獨的,唯有孤獨,才寫得出好東西。
也唯有孤獨,是身為作家最無法承受的情結。
赤子終於受不了大師的花心了,她終於發現自己真不是大師心中唯一,甚至發現大師還能跟其他年輕女人不倫而自己只能被順順地撫摸尾鰭,她終於把內心所有想講的話都吼出來,大師的反應卻教我差點崩潰。
那是整部電影裡最打中我的段落,大杉漣飾演的文壇大師在這一刻,只是一個孤苦煎熬的普通老人。
那是寂寞啊。
好久沒在電影裡這麼感覺到寂寞了,更久沒有讓電影裡的寂寞蔓延到自己身上來,在飄動水面終於抓到可以依附的綠意,卻在用力抓取後,驚覺那只是無根的浮萍,你終究要繼續漂流在不知去向的水面、你終究不能牢牢抓住想要的溫暖,最後,你連想在唯一還殘存自信的文字裡找到勇氣都沒辦法,只有望著赤子那圓潤的翹臀,吞一口口水,然後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那般哀傷像花絮,沾到水裡一會兒,又會給風帶走,最後只在金魚老闆的叫賣聲中得到一點點還活著的快慰。還活著嗎?如果連跟自己的想像都談不了戀愛,跟死了沒有兩樣。
自暴自棄從以前就是你的優點,是吧,犀利的芥川說得一點都沒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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