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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的美好與動盪，一直是武俠古裝與槍砲時裝戲碼最鍾意的背景，距離現在不過百多年的那個時代，舊有的傳統似乎都還延續著，全新面貌的衝擊亦如火如荼展開，雖然不比隔了一片海洋上的島國維新，仍有那麼點懷舊與創新交雜的滋味，把人性衝突拉到那個背景底下來講，似乎是最合理又最沒有道理的設定。

《危城》（Call Of Heroes）的背景時代我蠻喜歡，民國初年軍閥割據的時代，百姓生活絕對不是輕鬆的，舊規依然通行、新規還沒跟上，城池保衛團的存在就像這樣的形容，有點綜合體的味道，也有城中居民賴以為生的信任。


面對無法抵抗的威脅，人都會害怕，大多數的人不是怕別人會怎樣，而是自己將怎麼樣，人終究是向著自己，要去抵抗恐懼與絕望，那勇氣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明，即便如此，我也不覺得在畏懼之前跪下有多不堪。

說起來教人沮喪，不管是兵馬倥傯的戰火裡、抑或高科技的滑世代中，都過了百多年，我們所處的環境與氛圍其實沒有改變，有強權就沒有公理，這竟宛若真理的字句就這樣牢牢扎在心口，只要勢力夠大，那就是正義；只要財富夠多，正義就在身邊；只要足夠鴨霸，正義就是小孬孬；只要威嚇架在脖子上，趴下來委求就是正義。

正義本身沒有絕對，善良的人揣著正義旗幟就能給百姓安居樂業，黑心人抓住正義，則會變成攪亂一池春水的汙穢。


這到底是一部職場狡詐心理的鬥爭戲，用古裝外衣包裹著的，是反映現代人所處情況的嘲諷。

我很喜歡夜裡那條橋上的故事，因為呈現出最真實的人性，包括武打過程在內。

喔對了，以下有雷，生人迴避。


阿廖的掙扎儼然是活生生的倫理與人性交戰，到底該讓從來都當領頭發號司令的楊團長在黑夜裡被處理掉好，還是讓他堅持住原本的計畫、執行殺人償命的公義？縱然對方是曹大元帥的公子。

這個跟了楊團長三十年的老戰友突然害怕起來了，一輩子在保衛團裡出生入死，從沒碰到過如此荒謬的情節，更沒想過會有那麼一天把內心糾葛給掀了開來，他明白即便低頭懇求，明天太陽出來後，全城百姓仍有相當大的可能會死於非命，不過，現在能賭的也就那麼點希望了。

我真的相信，人在危難當頭時的脆弱，更相信那種寧可賭一把渺小希望的渴求。


似乎是這樣的，你的團隊面臨一場生死交關的交易，身為團隊第二號人物，你本該跟著隊長往前衝的，但你明白這場交易前景不妙，往前衝是為了理念、往後退是為了存活，同公司裡的競爭團隊偷偷跟你打了pass，希望你帶槍投靠，只要把隊長交出來讓他們處理，這場交易無論成敗都與你無關；競爭團隊當然清楚這是險招，但他們堅信唯有先打倒你的隊長，公司才有生存下去的機會。

你站在獨木橋上望著還在前方高亢吶喊的隊長，心想，如果公司沒了、一家老小往後該怎麼辦？要是這場交易沒能成功，全公司都玩完了，可是，跟了隊長那麼多年，革命情誼能輕易捨去嗎？


如當晚百姓圍繞著楊團長的請求，那活脫是殘酷寫實的職場生存術。

你是個餐廳主管，店內正有個好野人奧客在撒野，員工們被他羞辱受盡委屈還掛彩，基於餐廳尊嚴與維護員工，你巴不得立刻把奧客擰出門去，沒想到老闆下令要你好好招待、絕對不可怠慢，只因奧客背後的勢力大家都招惹不起，但得罪都已經得罪了，不料奧客竟決定留在餐廳裡繼續放肆，看著奧客不把人當人看的傲慢卑劣，老闆的壓力又無形排山倒海，你若是餐廳主管，該怎麼處理？

百姓們擔心受怕的苦，楊團長都看到了，可他心裡的痛，誰去瞧見？


人當然是自私優先，面對可能危害自身安全的危機，選擇保全自己是人性、亦屬自然，把一切都放棄了，低頭跪求的機會還是得用龐大代價去換，而且不見得真換得到，即便換到，能擁有多久無人能知，與其一輩子抬不起頭，挺著正直身軀挨子彈其實是種痛快！

哪怕世間早已沒有公理。


但真正形塑公理無存的，是一把槍就能改變世界的殘酷。曹少帥確實是個爹寶屁孩，兵荒馬亂的時代洪流，唯有槍桿子出的政權才可能延續，從小他就被灌輸燒殺擄掠的觀念，仗著父親是大軍閥為靠山，走過一山化枯城，我意外的是古天樂的詮釋相當有戲，偏偏吳京飾演的張上校揣著什麼心態也不是不能體會，一身本領，哪兒發揮？

從豬八戒脫身為孫悟空的馬鋒是電影賣點，可真正琢磨的，是劉青雲為主角的楊克難團長。


讓我意外的是，三大主角感覺上來自不同時代背景，卻在導演與編劇的安排下湊在一起，揉合起來也沒啥違合感，馬鋒的浪、團長的毅與少帥的瘋各有一派天下，民初軍閥割據那時的慌亂，倒也在如此安排下顯得合理起來，更別說劇中幾個角色以頗現代的對白與口條，大江南北的氣氛居然也就順暢了呢。


人是這樣的，期待面臨危機當下身旁能竄出一位孫悟空來解危，電影播映結束後的痛快與惆悵，卻只讓我想到若自己是白老師，面臨禍星降臨之既，還能怎樣應付與對抗？《危城》想講的當然是團結力量大、公義得要有人去做才存在，可當槍口頂住嘴巴時，力量哪兒來？是活下去重要、還是爭那一口氣的正義？死要有所價值當然無誤，但現實中的價值與期望，真如自己所盼的牢固？


孫悟空雖然有能力大鬧天庭，他終究是想窩回花果山當老大，如馬鋒的逍遙自在，怎能被一群素昧平生的小孩子給纏住？白老師的信件並不感人，讓他停住腳步的原因，到底是內心那顆過不去的良心。

如果馬鋒是孫悟空，他得守護的唐三藏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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