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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天堂》 真相之光,忽明忽暗


在這一明一暗中,真相從始至終都沒有被真正曝光,我們只能隨著兩人的零碎記憶不斷拼湊,但到故事最後,我們究竟又相信了什麼?拼湊出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事實」?「最終我們都只選擇自己相信的事」。

「我以為吻只是一吻,你又怎麼能劃清我們的界線?」

「界線」,看似一個簡單的詞彙,卻是一個非常模糊的抽象之物。「親密教友?好好朋友?還是男女朋友?」正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我們都曾盼望以良心交友,但只可惜如今只剩一個「願者上鉤」的世界,這串餌就好比這一吻,法吻、舌吻,亦或非禮之吻,一吻可定情,也可毀其人。我們都曾以為我們很理智,相反我們卻如此的軟弱,因為愛情,因為誘惑,因為人性。當「良心」逐漸變暗,我們似乎已找不到當初那條清晰的明確「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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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還有『公義』嗎?」

暗色天堂》不僅僅是帶起人性的黑暗面,也帶起社會上的公平正義,當黃秋生抽著雪茄緩緩訴說:「我不是做橋,我只相信我客人所說的」,而後又從中慢慢引導,和羅蘭法官乾媽乾兒子組合,在法庭上互相挖掘瘡疤過往來定位一個人的品行。而來到「宗教」,它儼然成為一層謊言糖衣,不斷包裹覆蓋,隱藏本該贖罪的悔意,甚至加注至「商業」,讓自身行為擴及全球,同事們勾心鬥角爭位,當「慾望」越大,也越陷越深。另一方面,杜天明在電影裡也並不壞到底,似乎他心中仍存有一點善,他選擇「自辯」,只因不想再以言語污化他人,縱使早知「公義」已死,但他卻心中仍存有尚未崩壞的地方。正如他身為牧師為他人贖罪,卻不介意外界的流言蜚語。即使一句早安、一杯水或是一句禱告,一切一視同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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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你可以站在我看的到你的地方」

如我們可見杜天明為了利益事業不惜上位,假借上帝之名,擁坐富貴之實,他始終站於高處,但被Michelle一句真真假假之「真相」,卻瞬間身敗名裂。當張學友瞪大眼睛望著林嘉欣示出無辜之意,此時的她卻已無動於衷,她已不是當初的小白兔,而是一隻經過險惡叢林的兔子。她變了,她已脫去她的「嬰孩特徵」,不再相信、不再童真,已轉變為他們口中的成熟「大人」。「我不喜歡大人,因為大人總是說謊」當《香港製造》的中秋說出大人的模樣,而我們也因這個社會慢慢成為了我們曾討厭的人。「神是站在我這邊的」,一時的自作多情,忌妒心作祟,究竟我們為了自己的正確性,還可以說多少謊圓,而洞還可以補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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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色天堂》是香港知名廣告導演亦是林嘉欣老公袁劍偉首次執導,改編自莊梅岩舞台劇劇本《法吻》,由張學友林嘉欣繼《男人四十》十四年後再度攜手合作,本片著實會讓人想起《聖誕玫瑰》,不論在觸碰議題探討真假虛實,以話語來堆疊真相,在劇本非常豐富之下,袁劍偉選擇較為平實的手法,使用插敘不斷過幕,間接也有一種舞台劇之感,而或許在剪輯上過於直接,也導致時空銜接上難免有些唐突,但對於整體電影的調度,如前後水池的頭尾呼應或在劇本與演員的張力高潮呈現,論首次作品已算合格之上。此部電影也由英皇電影出資拍攝,從電影幕後人員名單,你可見這部作品所擁有的資源,演員除了主演張學友林嘉欣,更找來草蜢蘇志威、飾演同事的王喜周家怡,這也是王喜近幾年再度出現於螢光幕前,而周家怡也因《導火新聞線》的方凝在本片也有些許女強人之影;飾演律師的黃秋生羅蘭,這兩位老戲骨,不只戲好,聲音的你來我往也讓本片法律戲充滿謎之趣味,黃秋生次次「針對」的口吻加上羅蘭姐Common Sense的「指引」,都儼然成為檯面上無形的刀光劍影,除此之外更有飾演旁聽人的黃子華,雖只是短短幾秒,但熟知香港電影的觀眾,絕對看到棟篤笑之王難免會噗哧一笑。



幕後方面找來在美術服裝已堪稱香港國寶的文念中和奚仲文,從衣著的黑白寓意對比到場景紅黃白交錯的救贖之感,無非都是享受。另外配樂則找來恭碩良,也讓筆者為之一亮,善於Acoustic的Jun,使用較為輕調的吉他做襯底或優美的古典,配上混音層次感突出的杜篤之,從後嘈音前主音,又或隔牆的隱約鋼琴聲,都是非常細膩。在近年張學友的電影都不甚理想,此次在《暗》片展現如此精湛的演技,將一位牧師和企業家對於宗教與商業的槓桿取捨拿捏之好,或許一開始總會有《阿飛與阿基》之感,但漸漸地你可以看見學友的眼神從堅定、難以置信到失落,無奈的語調不停脫口而出;而對比到林嘉欣,可以分為三個層次,一是初初相遇帶有仰慕愛慕之情,二是現在對視房間塗抹紅唇的氣定神情,三是過去現在都擁有的大哭崩潰,兩者的哭卻都有區別,雖有點浮誇,卻運用「哭」將整體的觀點偏向同情,但事實上可以說是「假惺惺」居多。

「Do you feel me ? Now I am just a dream.」─《Over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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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選擇我?」

論電影呈現,《暗色天堂》基本呈現如舞台劇之過幕,以現在做為換幕的交叉點,利用兩人的「證供」對話,慢慢延續拼湊主線,而在相遇後的一聲清脆敲響,也揭開五年的瘡疤。仔細分析劇本,其實你可以發現在前四到五幕(過去),其實幾乎都是張學友(杜天明)的主觀視角,他怎麼想?又怎麼看Michelle,在此女方的情感似乎早已被男方的教會或公司職權地位弱化,我們看見只剩女方曖昧嬌弱之眼神。而後在奪車門而出後,主觀視角也隨之轉移,女方的積極主動反而打壓了男方起初的意氣風發,從宗教企業到法律媒體,你說由愛生恨也好,但電影卻以無形的推移將罪刑加註在杜天明身上,直至救贖之幕,Michelle口中的白色堡殿升起(就是杜天明走向的噴水池),燈光暈黃的照映出波光粼粼,此時就如同火刑一般,當杜天明緩緩沉沒於水池之中,洗滌的是他曾經的罪過(這罪過或許不是關於Michelle,而是他多年的所作所為),當畫面穿插於Michelle的旋轉鏡頭,兩人口中喃喃的祈禱詞交疊,彷若處於末日審判的痛苦呻吟,而當再次浮出水面,如同浴火重生的自我受洗。杜天明帶著身上的酒漬(如同鮮血)徬徨地走向遠方,他曾經擁有一切卻因過去種種而一無所有,但Michelle呢?縱使她外在純白,但內心卻已鮮血淋漓,不是不報,只可惜時候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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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一直存在,只是人們發明了謊言。」

當Michelle對杜天明說出當時的「真相」,但「真相」等於「事實」嗎?又或者只是Michelle拾起了自身的妒嫉、謊言拼湊出她口中所謂的「真相」。「最終我們都只選擇自己相信的事」,他說了,她也說了,說出了當初Michelle的嬌羞錯意,說出了當時杜天明的無情攻擊。誰的真相?誰又被救贖?當杜牧師的教堂電燈閃爍,他說這是神的旨意,卻也是人為的順水推舟。而又當Michelle光著雙腳走在泥濘痛苦的公路上,或許路燈的乍現是一種正義的照亮,但又是否只是加總誘惑與忌妒後的口中之光。在這一明一暗中,真相從始至終都沒有被真正曝光,我們只能隨著兩人的零碎記憶不斷拼湊,但到故事最後,我們究竟又相信了什麼?拼湊出又會是怎樣的一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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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蘋果是『禁果』也是『誘惑』,第一口很香甜,但當一口接著一口,連芯、梗、仔都吃出進去時,才知苦澀之味。」

回到電影,假想現在我們不再是觀眾,而是宴會中的嘉賓,當杜天明走入房間,起初的一身潔白;當Michelle與之共處一房,開始時的自信成熟;隨著一首Michelle丈夫演奏的鋼琴曲結束,走出的是被淋紅酒的杜天明,留下的是痛哭失聲的Michelle,發生了什麼?五年前的羅生門,五年後又開啟了另一扇。紅酒,如今已不是交際的藉口而是傷人的利器,蘊含了五年,酒不再滑順而是變得更加苦澀。而這顆蘋果,也不再是通透的紅,而是如房間一樣的鮮紅。一咬,「誘惑」使然,毒性蔓延。

在《暗色天堂》裡,找不到真相,因為真相之光,早已不再耀眼。

作者:Pony 【PONY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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