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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突襲》空間與權力


當權力的正當性失去之後,往往會蛻變為赤裸裸的暴力。這裡的暴力不僅是肢體上的──觀眾在銀幕上所見的格鬥與殺戮,就連瓦龍讓特警隊隊員們喪命也是某種形式的暴力。

誰說從頭打到尾的動作片一定沒有內容可言?英國導演蓋瑞斯‧艾文斯(Gareth Evans)的《全面突襲》運用大量的專業格鬥術CQC(Close Quarters Combat),呈現淋漓盡致的武打場面,幾乎毫無冷場;至於劇情的部分,固然非常單薄,甚至有些不合常理之處,但是導演在片中層層堆疊空間與權力的關係圖式,足以彌補劇情上的缺陷。

權力可以塑造空間,空間可以鞏固權力,兩者之間相輔相成,密不可分。這裡的空間不單是具象的,也包含抽象的概念。譬如電影,即為一抽象的空間,而擁有權力去主導這層空間的就是導演。蓋瑞斯‧艾文斯不僅擔任導演一職,更集編劇和剪輯於一身,因此《全面突襲》無疑是由他一人所掌控的電影,也是他的權力所建構出的抽象空間。觀眾只消坐在電影院裡,透過大銀幕,便可進入這層空間,享受導演所給予的一切。


此外,電影中還有另一層抽象的空間,即副隊長瓦龍(Pierre Gruno飾)不願說白的祕密行動。電影開始不久,一支特警隊全副武裝,驅車前往一棟公寓大樓,突襲窩藏其中的毒梟。導演並未花篇幅去說明促成這場行動的前因後果,因為就連參與的特警隊員都不曉得自己將會面臨怎樣的危機,只有瓦龍清楚知道:「我們孤立無援。」瓦龍曾多次被隊員問及相關事情,但是他始終不願正面回應,讓隊員們猶如自投羅網,一個接一個地喪命,卻不曉得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誰)而死。顯而易見,瓦龍深知一個道理:權力唯有在一定的場域內才能發揮作用。他不將事情的始末,以及幕後主使者是誰說白,就是為了維持他所製造出的空間,也就是以話語、指令所控制的抽象空間,讓受他引導而進到這棟大樓中的隊員們被迫殺敵──要出去跟進來一樣,只能殺出一條血路──藉以成就「某人」。

除了上述的兩層抽象空間之外,電影中最為明確的具象空間當屬毒梟所占據的大樓,其控制者,也就是擁有權力者是塔瑪(Ray Sahetapy飾)。塔瑪如同多數犯罪集團(政府機關)的首腦(高層),總是躲在幕後操控(指揮)別人為他賣命,當他透過監視器察覺特警隊闖入,只說:「有人來了,知道該怎麼做吧?」便有一群人衝上第一線殺敵;甚至他還透過大樓廣播要居民們「幫忙掃除該死的害蟲」,並以免房租的永久居住權為誘因,做利益交換。先不論為何每個房客都有敏捷的好身手,從這裡可以看出塔瑪和瓦龍一樣,都是以言語的指令來操弄他人,同時鞏固自己的空間與權力。然而,當權力的正當性失去之後,往往會蛻變為赤裸裸的暴力。這裡的暴力不僅是肢體上的──觀眾在銀幕上所見的格鬥與殺戮──一如拉瑪(Ray Sahetapy飾)所言:「這裡的每一滴血都是你造成的。」就連瓦龍讓特警隊隊員們喪命也是某種形式的暴力。

霍華‧蘇柏(Howard Suber)在《電影的魔力》(The Power of Film,2006)裡寫道:「壞人一切只為自己,英雄所代表的,往往超越他自己。」電影中的瓦龍和塔瑪利用原本擁有的權力(Power),只為了鞏固,甚至強化自己的權力,而不惜犧牲其他人的生命;拉瑪則是運用自身的力量(Power)來讓自己脫離險境,進而拯救同伴。同樣是「Power(權力/力量)」,使用方法與目的的不同,讓好人(英雄)與壞人的角色立見分曉。

權力無所謂好與壞,這也是推動人類社會持續運作的必要手段,也就是說,我們都生活在由權力所塑造出的各種形態的空間裡,無法從中脫離。電影的末尾,塔瑪對瓦龍說:「你是出不去的。」權力空間是一層又一層的緊密構造,就算你跨出一道門,也不過是走進另一層權力空間中罷了,「你永遠只能抬頭看。」塔瑪又說道。因此,電影的結尾畫面──拉瑪離開大樓,走出鐵門,鐵門關上──其實是很耐人尋味的。

作者:開到荼蘼花事了 【開到荼蘼花事了】

本期焦點-【v.341】 2012/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