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姐》讓人在夜深人靜時默默落淚
分享到facebook《桃姐》這部電影會獲獎真的太名副其實了！因為簡單的戲劇片段，卻都蘊藏著如此深厚的情感和人生體悟，葉德嫻真的把桃姐這角色演到觀眾心坎裡了，劉德華也陪襯地如此巧妙，讓整部電影可以這麼順理成章地溜進每個觀影觀眾心底
最早在去年《賽德克‧巴萊》至威尼斯參展時，就聽說了《桃姐》的威力。威尼斯影展最佳女主角、金馬獎最佳導演、男主角、女主角…偏偏臺灣上映時間硬生生拖過了至少一季，當時《桃姐》獲金馬獎，網路上有多少朋友都爭相詢問有沒有載點、甚麼時候上映…如今終於在臺灣登場，從票房看起來，眾多的期待並沒有散去，反而成為票房的助力，開出了頗漂亮的數字。
電影內容確實也沒有讓人失望，最佳導演、男主角、女主角的獎真的不是白拿的。劇情雖然是真人真事，卻意外地很單純，如同電影簡介上所寫，就是老家傭與少主人之間的感情。但就因為故事簡單又不戲劇化，觀影時彷彿就像是看著自己的人生，不自覺想起同樣為自己生命奉獻著的那個人，對一幕又一幕的情景更能細細體會和咀嚼。沒有矯情的橋段和畫面，甚至連配樂都用得很保守，卻意外襯出演員的真功夫，一點一滴的細膩情感和動作都充滿了意義…我認為《桃姐》不能算是一場戲，而是勾出每個人心中應該感恩和反哺心的一部動人電影。
《桃姐》這部片子，真的是今年目前為止我看過最不戲劇化的電影了。進場之前原本以為兩位主角會有大量的互動和橋段來呈現主僕情誼如親情般的可貴，但殊不知整部電影卻如同真實人生回顧過去一樣，由許多片段接續成為對"桃姐"的記憶。電影甫開始，我一度覺得有點無聊(雖然葉德嫻和劉德華演得很好)，但殊不知，一段又一段的場景和動作，我驚訝於真實人物"桃姐"的偉大，也被這部電影拉出我自己生命中出現過的許多我常不以為意的小細節…我認為，這部電影不只訴說著反哺的可貴及無私的奉獻，更藏著許多沒有到一定的年紀，絕對體悟不到的人生大道理。
說也巧合，看電影前一天，與一位朋友聊天喝酒，他有感地說道：「不要管現在誰買了甚麼東西送你、誰對你有多好或者多壞…我只想知道，當我老了坐在輪椅上時，誰會幫我把臉上的口水和鼻涕擦乾。」《桃姐》在第一時間，紮實地對觀眾說了這一層道理。電影一開始就提到，鍾春桃女士從十三歲起就在梁家當家傭，一輩子就奉獻在梁家裡，劉德華出現開始儼然就是個少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地吃著蟹蓋、煲湯…桃姐就只是默默在廚房站著吃一碗飯。這是梁家長期以來的習慣，對中國人(或者說是長達五千年中國傳統下)"主子和傭人"就應該如此守分寸，這一點絕對沒有問題。
但就在桃姐中風那場戲開始，一切都改變了。對劉德華來說，桃姐的存在就如同第二個媽媽一樣，當自己如同親母般的桃姐老了、病了，身為從小到大被呵護長大的自己，自然挑起照顧的責任也不意外，劉德華的真心及不離棄讓人動容，但更讓我深刻感覺到揪心、動人的，是此時的桃姐，卻默默說出想辭職、我有錢可以自己去住老人院…這是我在這部電影裡除了這份血濃於水的親情外，更讓我感動的部分：不踰矩。
整部電影裡，我看到桃姐從中風開始，即使自己身處於不安穩、難以安枕或是心境難以轉換的時刻，桃姐的行為，展現出來的就是這三個字：不踰矩。為梁家奉獻一輩子的桃姐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家傭"的身分，雖然桃姐氣別人拿她的工作開玩笑，可能自己內心深處也隱約瞧不起自己這一輩子做的工作，但在看電影的當下，我感受到桃姐知足、守分的那一塊真切的心境。
從一開始想辭職、拿自己的錢去老人院，到自己進了老人院、扯謊騙電話那頭的梁家人，院裡過年多熱鬧…再再都是謹守分際的表現。梁夫人拿著燕窩來看桃姐，已經辭職的桃姐毫不猶豫地說出燕窩煮法錯了，卻又堅持不收錢，推託拉扯之間急說當作買花的錢要退還，只意思地收下了襪子…這跟現代人言不由衷的情況可是大相逕庭。這一點在看完電影後好幾天，仍然我心裡迴盪，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看到桃姐真心地不收禮時的心情，但相較於桃姐想為梁家找新家僕時，每個現代人的反應，似乎對我有種當頭棒喝的感覺。
孔子說「七十從心所欲，不踰矩」。意思是期望自己七十歲時，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卻不會逾越分際，做出違規的事情。記得當我還是國中生時，看到這一段話心裡盡是疑問，總想著不違規還不簡單，幹嘛等到七十歲時才要不違規？這個問題，我想…《桃姐》給了我很好的答案。桃姐雖然是祀奉梁家五代的老家僕，但就在年邁無法繼續下去時，也不期望可以真的從梁家那獲得些甚麼額外的好處。桃姐不願意依靠別人，想用自己的能力為自己處理好最後的人生，不想利用梁家人獲得甚麼福利，甚至多收一條圍巾都是以最感激的心情接受…桃姐不貪心、不眷戀過分的情感和物質，謹守分寸分際地過生活，這一點說來容易，但真的能做到的人有幾個？我似乎明白了孔老夫子為什麼期望自己七十歲才能達到這種地步，因為這是要經過多少生命經驗的累積才能達成的智慧，而"桃姐"卻始終守著這一點，用她最溫暖的方式守護著這個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待她不薄的梁家和少爺。
我不知道西方文化是不是如此，但東方文化就是這一點情感的含蓄讓人動容。桃姐用了一輩子守護著梁家，梁家也在桃姐的這一輩子待她不薄，但這關係可不像是一般雇主與勞工而已…桃姐不逾越分際地想在最後自食其力、不讓梁家人擔心，但梁家人及劉德華飾演的梁家少爺卻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付出關懷和照料。這一拉一扯之間也許某些人會感覺有些多餘，但卻竄出了多少人性的善美！這行為並非白紙黑字契約書上寫明的，而是雙方的濃厚情感營造出的真摯人性…看過電影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但這盤據我心頭的感覺卻讓我思考許久。因為要能創造這種溫暖，真的是雙方真心缺一不可的。
回過頭，許多朋友都說《桃姐》讓他們想起自己家裡的老父、老母，因為就是有他們的默默守候，才能讓年輕人在外自由闖蕩，有一番自己的天地。更進一步地，我認為《桃姐》這部電影，帶給觀眾的不應該只是想起自己要感謝的那個人而已…與西方文化完全不同，從頭到尾電影沒有說過一次"愛"，但你我都知道電影裡滿滿都是"愛、感恩、不離不棄"等情感…因為沒有人去計較物質上付出的多寡(最多就是車子裡想負擔喪葬費用的梁家姊姊)，只看到每個人都爭相付出情感和心意，這創造出最精采的佳話，也是整部電影雖然平淡，卻洋溢著動人滋味的原因吧。
跟導演許鞍華在電視受訪時一樣，我也無意從電影裡去討論到底現在社會對老人的價值的看法和生活福利如何，這沒有意義。如果每個人都能像梁家少爺對待桃姐一般，又怎麼會有這層問題？再反觀許多現代人，若是年老後都能如桃姐一般放手看開，僅不僅守分際似乎也好像沒有這麼難，對自己和他人的壓力好像也就沒有這麼大了…我在看電影的當下，也想起了我自己的爸媽，當然我衷心感謝我父母為我的付出及如同桃姐般的默默守候，雖然我從未大辣辣地說"我愛你"之類的話，但我慶幸我的表達方式，似乎都能傳達到他們心裡…我不會有遺憾，對此我由衷感謝上蒼。
《桃姐》這部電影會獲獎真的太名副其實了！因為簡單的戲劇片段，卻都蘊藏著如此深厚的情感和人生體悟，葉德嫻真的把桃姐這角色演到觀眾心坎裡了，劉德華也陪襯地如此巧妙，讓整部電影可以這麼順理成章地溜進每個觀影觀眾心底，實在功不可沒！導演也讓人太佩服，若沒有一定的體悟，絕對沒有辦法把蘊含這麼大量情感的情緒，用這麼平實又簡單的方式呈現在大螢幕上…這部電影在看的當下不覺得如何，但把每一個有印象的段落放在心裡細細咀嚼，卻都讓人在夜深人靜時默默落淚…我由衷感謝自己可以在電影院看到這麼一部電影，"桃姐"這角色，透過這部電影，讓這位真實人物的貢獻不只僅限於梁家，也讓全世界太多人感受到心中的撞擊…鍾春桃女士大概也萬萬沒想到，這一輩子，居然能影響到這麼多人吧。
作者：柿子
【柿子狂想】
本期焦點－【v.338】 2012/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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