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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光的眼睛》書寫時光


鄧南光在1971年就去世了,《南光的眼睛》直到2012年才拍攝完成,2015年才又選入民族誌影展中放映,這是一部男主角不能以言語替自己表述的紀錄片,曹文傑因此採行了極低調的手法,把旁白降到幾乎沒有,就幾行字,就幾句姜香妹或者鄧世光的憶述話語,剩下部份,他讓照片與實景來對話。


就算時間是火焰,是洪水,按下快門,青春與記憶也就停格了,剩下的就看人如何從中汲取養份了。



攝影師按下快門的剎那,心中或許只有美的感動,或者一種緊緊握住時光的衝動;紀錄片團隊追隨一位前輩腳步,按下play鍵時,心中或許只想重建那份感動,唯有感動,才有衝動,持之以恆,要去記錄。

曹文傑執導的《南光的眼睛》或許就來自他對於鄧南光先生作品的感動。

看電影之前,恕我淺陋,從沒聽過鄧南光先生(1907-1971)之名,更不知文化部已在新竹縣北埔鄉替他蓋了座影像紀念館。但是透過曹文傑的對比手法,影像之美即時穿透了銀幕畫面。你開始扼腕,何以以前渾然不知;你開始慶幸,還好即時得見。

認識一位畫家,從畫作切入,最是直接與便捷;同理,要認識攝影家,照片是最佳選擇。

曹文傑挑中的是一張鄧南光的外甥女姜員妹,揹著鄧南光的兒子鄧世光的照片。鄧南光按下快門的那一天,姜員妹九歲;曹文傑擺好鏡頭,請姜員妹入鏡的那一天,姜員妹九十歲。九比九十,時光的印痕,何等清晰、又何等動人。姜員妹從來沒有想到,三叔替她拍下的照片,在八十一年後會成為一部紀錄片最重要素材,家族、青春、時代和人影,全都排山倒海再次湧現。

鄧南光在1971年就去世了,《南光的眼睛》直到2012年才拍攝完成,2015年才又選入民族誌影展中放映,這是一部男主角不能以言語替自己表述的紀錄片,曹文傑因此採行了極低調的手法,把旁白降到幾乎沒有,就幾行字,就幾句姜香妹或者鄧世光的憶述話語,剩下部份,他讓照片與實景來對話。


拿照片中的姜香妹來比對現實中的姜香妹,直接見證的其實就是照片的時光雕刻術,也是多數人能夠從照片世界裡得到的最直白,也最貼心的樂趣,只是曹文傑並不想就駐足在這麼簡易的時光雕刻術上,她要走進照片的世界,再從中找到紅塵的對話,也就是鄧南光鏡頭下所紀錄的北埔風倩,不論是中元祭典或街市實況,只要是舊照片中出現過的攤販飲食。水燈牌、平安戲等,她都會重回舊地,用會流動的鏡頭來與停格的影像對話,舊時模樣因此多了時光滄桑,也因此才能從舊時風情的鏡位與光影,更加看清攝影家的慧眼與用心。

靜與動,黑白與彩色,還有衣著已變,容貌亦殊的人影,同樣都是時光雕刻工程不可或缺的元素。曹文傑的低調美學讓觀眾直接從影像的並置與對比中,得到自由伸展與舒張的空間,也唯有此時,「紅樓夢」中的那句名言:「淡極始知花更艷。」才得著了更立體的凸凹刀法。

南光的眼睛》讓我認識了鄧南光,北埔,還有鏡頭紀錄的日治與民國時代,看著看著,你有點小確幸的甜液在心田滑過。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519】 2015/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