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端情人：聲音的魔法
分享到facebook很多導演都懂得書寫寂寞，Spike Jonze算是最懂得從現代科技中提煉寂寞能量的創作者，他的《雲端情人》（Her）光是聲音魔法，就讓人神魂顛倒。
《雲端情人》（Her）是一部發揮聲音魔法的電影，少了男女主角的聲音，全片魅力就不見了一半，正因為兩位主角的聲音演技如此突出，電影就得著了穿透人心的能量。
首先，請注意Joaquin Phoenix的工作。
Joaquin Phoenix 飾演的Theodore 是一位寫信員，但他不用手寫信，而是操作聲音軟體，一行行一句句唸完後，軟體就能「模彷」委託人的字跡，印出信件實體。
聲音為什麼比文字更動人？關鍵在態度，以及用情。
Theodore每寫一封信，就像對著最親愛的對方打電話，感情感沛地唸出生命細膩，唯有發自內心的聲音，唯有聽到連自己都動心的聲音，抑揚頓挫都有真性情，轉成文字，字裡行間如見真心，送達對方，才有等量能量。Theodore的情感如此豐沛，何以他的感情人生卻是破碎又寂寞？
《雲端情人》如此仰賴聲音的關鍵在於人越來越膽怯，也越孤單。
婚姻觸礁的Theodore 靠著電話性愛，靠著聲音想像，就能讓對方「高潮」（雖然自然是錯愕的，被一隻死貓打敗的挫敗）。多情與無情的分界高牆，在科技發達的世界中，其實越來越單薄。
寂寞的Theodore獨居一室，回到家就靠著三D互動電玩的過關遊戲打發時間，遊戲中有個白色精靈，機巧又粗魯，總愛以粗口對話，卻填補了Theodore不敢觸碰的粗鄙率真。看著Theodore以怪異的手勢打電動，看著Theodore享受著虛擬玩偶的對話，更能清楚感受他的寂寞指數。
但是《雲端情人》的聲音，終究是椿商品。語音寫信，是不是也在利用感情、剝削感情？畢竟，Theodore 的聲音感情，都是「有價」商品，不盡純粹；至於電話「性愛」同樣也在販賣聲音，其實也混淆了真情與假意的界線，人只求感官發洩，不需相識，不需體溫，情的質量越來越淡越輕。
以聲音／感情謀生的Theodore，最後同樣臣服在「不見廬山真面目」的「聲音／感情」上，這才是《雲端情人》最前衛，也最吊詭的議題。
讓Theodore著迷的是一套人工智慧的秘書軟體，程式啟用前可以先選定聲音性別，有了性別，軟體就可以自已命名，結果她用最快的速度選擇了Samantha（她喜歡這個包含了三個音節的名稱，她的自主人格與智慧，從命名之初即已開展），上帝創世紀是先有光，然後造了亞當，那是神賜其名，至於萬物之名，則由亞當決定（這是把人的地位推到萬物之靈的高度），軟體唯一不能自主的是性別，其他的，她都有權自已決定，命名的「自主」權，以及「超強」的學習成長能力，即已預告了她終究要獨立走自己道路的命運軌跡。
《雲端情人》的愛情顛覆了傳統概念：Samantha只有聲音，沒有長相，沒有肉身，看不見，摸不著，你要如何與這樣的情人談戀愛？但是Samantha無所不在，她看得見你，她知道你的秘密，歷史和當下的猶疑，她用最貼心的方式與你接近，她是柏拉圖戀情／精神戀愛的極致，Theodore被Samantha蠱惑得神魂顛倒，其實並不讓人意外，網路上的虛擬戀情原本就是肉體之愛的另類告別式，不過，捉不住的，碰不到的，畢竟就是虛空，《雲端情人》因此留下一堆電腦使用者縈繞在心的問題：如果創造Samantha的公司或系統「中毒」或「倒閉」了，這份依戀，這份愛情，還能長長久久嗎？人生的愛情，最終還是夢幻泡影嗎？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Scarlett Johansson 用她的聲音演活了Samantha，從頭到尾她只獻聲，未曾現身，但是沒有她的聲音表演，Samantha的魅力還剩幾兮？問題是有多少願意肯定「只聞其聲，未見其身」的演員貢獻？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算是《雲端情人》提供給影迷的附加禮物了。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430】 2014/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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