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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城》:一氣呵成青春亂


太過規矩秩序的青春,讓人窒息;太過混亂的青春呢?

看了劉國昌導演的《圍城》第一場戲,我就知道,我很難拒絕這部電影。


第一場戲,就像是文章的破題第一句,夠迷人,夠吸引人,就想要看下去,《圍城》的魅力從第一場直貫最後,但是仍以破題論述最具震撼。


那是一個平常的早晨,高中生何靈傑(由鄧德保飾演)正準備上學,他在桌上放好藥,留好字條,請母親記得吃藥,一個動作就說明了何家的缺憾,但是好戲卻從他打開房間大門的那一刻開始。


打開門,有警察,不是來查他們家,而是教他關門別出來,因為談判專家正在勸對門房客不要衝動,不要拿刀子指著女人的脖子。


那是一個混亂騷動的早上,何靈傑就住在香港邊緣地帶的「天水圍」社區,當地高樓林立,住戶卻是龍蛇雜混,天天有層出不窮的暴力事件,有香港「悲情城市」之稱,何靈傑不關心對門鄰居發生了什麼事,也受不了警察如臨大敵的恐慌,他急著要出門上學,「學校要考試啦!」他憤怒地推開警察,奪門而出。


接下來就是《圍城》一氣呵成的跟拍鏡頭,冷靜的何靈傑穩穩走過長廊,看著一道道的鐵門,你會驚呼:「哇,這幢樓住有多少戶人家?」有慌亂的警察,有好奇圍觀的群眾,有神志不清的老者,有大呼小叫的人們,怎一個亂字了得?對,只有騷亂,才能直接點出他的成長環境,才能讓人看見天水圍的氣氛;也只有亂,才能相對 看出何靈傑的冷漠與冷靜。


天下大亂,何靈傑才走出大廈,立刻還遇上涉及情變的當事人穿過警方和媒體的封鎖線,丟下幾句「不關我的事」的冷言冷語,現場唯一不動心,不動容,持續往學校走去的人只有何靈傑。


劉國昌一句話都不用多說,何靈傑的個性即已充份顯現了出來,然後,砰然一聲,現場尖叫連連,何靈傑差點被碎玻璃打到頭傷到身,為什麼?答案得請大家到戲院去看了。


關鍵不在於那砰然一聲,雖然那是唯一能讓何靈傑停下腳步,端詳半天的災難,但是他只是看,沒有驚呼,也不想採取行動,靜靜看了一會兒,他繼續往前走去,「學校要考試!」是觀眾都熟悉的答案,問題是:怎麼動亂的人生,為什麼有這麼冷血的少年?


接下來,鏡頭轉到了何靈傑的教室,那同樣是個喧譁混亂的教室,有人打鬧,有女生坐在男生腿上,只有何靈傑低頭無語想要靜靜地讀書,但是警察上門了,不是問他早上發生的事,而是告訴他,弟弟何俊傑(由黃溢豪飾演)殺了人,又自殺未遂,要他去醫院看看,他同樣頭沒抬,眉沒揚:「我還有考試。」這時,瞠目結舌的不再是警察,而是觀眾了:「他是怎麼樣的哥哥啊?」


冷血或冷酷都只是他的偽裝外衣,就是要用這麼令人錯愕的開場才能得見《圍城》驚人的寫實鋒芒。《圍城》的故事主軸從少女Panadol(黃孝恩飾)被殺案開始,何俊傑逃家兩年後,就跟著Panadol一夥人鬼混,可是怎麼會殺了頭頭Panadol呢?外冷內熱的哥哥何靈傑為了查明弟弟的心路歷程與犯案真相,因而揭開了他們兄弟的慘灰青春。


圍城》從香港社區出發,關切香港青年的迷失歷程,是一部有濃烈香港本色的港產電影,只不過,劉國昌的起手勢卻讓電影有了感染力十足的亂中見人性的破題術,隨後的抽絲剝繭與真相拼圖,雖然殘酷,卻也因為有了破題背書,替觀眾打了預防針,知道接下來的一百分鐘內,會看到另一個爭議的人生。


成功的一行字,一句話,一個場景,都是高明的破題術,劉國昌的《圍城》就有這等功力。

作者:藍祖蔚 【藍色電影夢】

本期焦點-【v.189】 2008/10/10